那双脚并不是像恐怖片中的鬼魂一样,惨白或是带着血色,赤着脚或是穿着细长的高跟鞋。那是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脚,穿的也是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鞋子,男孩依稀记得自己乡下的nǎinǎi就是穿着这样的布鞋。
男孩的视线顺着这双脚朝上看过去。
蓝黑色的裤子,破旧露着棉花的外套上打满了在这个年代已经很难见到的补丁,再往上,头上戴着一顶灰白棉帽的老人正用浑浊的目光看着他。
男孩看着老人的脸,老人也看着他。
有人把岁月比作刻刀,男孩在语文课上学过。他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否是一个形象的比喻,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位老人来说,他觉得这个拿刻刀的人不管他是谁对这位老人实在是太残酷了,那张脸就像是被雕刻过之后由于不满意而再次雕刻一遍的作品,然而这位雕刻者的技术又实在差劲的可以,他将老人的脸刻得如同乡下河沟断水那深深的纵横的裂纹一般,让男孩怀疑这位老人简直就像是真的被人拿刀子划过脸。
老人身旁那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装什么的破袋子也让她的身份呼之yù出捡破烂的。
男孩没有去考虑一位拾垃圾的老人是如何进入地铁站的。他只觉得,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
昏暗的地铁候车厅,四下无人,就连地铁站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和一个捡破烂的丑陋老人。
这不是恐怖片的惯有套路,但是对男孩来说,其恐怖程度却并不比恐怖片差劲多少。
听大人说过,拐卖小孩的人有很多种,拐卖小孩的方式也有很多种,而一个捡破烂的老人,谁能保证她不会什么“拍花子”呢?
但是老人却似乎并没有靠近他的意思。她似乎很疲惫,那双浑浊的眼睛闭上再睁开,睁开再闭上,似乎对男孩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对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男孩却感觉空气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冰冷在流动,这让他不太舒服。
这种时候,男孩倒有些希望这位老婆婆能跟他说两句话了。在这昏暗的地铁大厅中,仅有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不说一句话,这气氛实在太诡异。
男孩有些忍不住了。
“……婆婆。”
他主动凑了过去。
老人没有答话。
“婆婆?”男孩又叫了一声。
“说吧,我听着呢……”
老人突然开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男孩又被吓了一跳,一时也没想到该说什么,只好讷讷地应了一声:“哦,哦……”
老人看他这个样子,却是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你这小孩儿,到这儿来干嘛?你爹妈呢?”
“我……那个……”
男孩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你迷路了?”老婆婆又问道。
“不是……”男孩缩了缩肩膀,“我……我要坐地铁……”
“到这儿来的人都是要坐地铁。”老婆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你不知道要坐去哪?”
男孩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我怕我坐迷路了,我头一次一个人坐车……”
婆婆用昏黄的眼珠盯着他,片刻后,她才开口:
“没事,没事。你要是走错了路啊,就原路回这儿来,婆婆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男孩的愣了一下。
“您……真的?”
老婆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微笑。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
地铁开动的时候,男孩跪在座位上,趴在窗口朝外张望着。婆婆还是坐在那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