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路上住的都是党国元老c军队大佬和外交使节——当然日c俄使馆的人恰好不在此处。德国顾问团的洋人们只要没被发派到部队,亦被统一安排到这里居住。由于此地住了太多国府要员,便有个不成文的定例,从不封路。
但唐劭明的车拐到路口,立刻被两名宪兵拦下。往前头一望,不光整条路被封锁了,每幢房子外头都守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宪兵,禁止出入。
宪兵验了他的证件,甚是狐疑地打量一番,仍把他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唐劭明被搜得得全身发痒,无奈道:“两位兄弟这样搜,就算手雷藏进裤裆里,也得教你们摸出来啊。”
话音刚落,俩宪兵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推到矮墙上,毫不留情往那处掏去。唐劭明挣扎未果,惨嚎一声,过了岗哨。
塞公馆院外一字排开足足停了五辆车,唐劭明一眼就认出了打头上那黑色雪弗兰正是魏将军的座驾。又是一番搜查盘问,这回他学了乖,顺利进到内宅。
宅子里生着火炉,门窗紧闭,暖和地让人发汗。门厅的窗边肃然立着三个便装男子,那犀利到不放过一只苍蝇的眼神跟精壮的身板,一看就知道是当过兵的,而且必定是大人物的保镖护卫。
唐劭明看见这一幕,顿时晓得为何外头要封路设卡了。除了三个前任c现任洋人总顾问,蒋校长也必在此地无疑。
塞将军的勤务兵带着唐劭明快步往里走,忽然吱嘎一声门响,一个穿白褂子的中年医生从房门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氧气,氧气!”医生气急败坏地吼着,立刻旁边一扇门开了,两个年轻的军医推着大炮弹似的氧气瓶,脖子肩膀上绕着胶皮管,叮叮当当地冲过去。
塞将军年事已高,加之他本身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当了蒋校长的“委托人”之后不但耗尽心血忙活整编,还要跟国府c军队的高级官员斗智斗勇。尽管从同济大学医学院调来一个有名的教授专门做他的保健医生,塞将军仍然渐渐露出油尽灯枯之态。按史书上说的,塞将军一个月后返回德国,1936年12月才死于心脏病,所以唐劭明觉得塞将军今日不会出什么大事。
唐劭明跟着氧气瓶挤进屋,然而这并不是什么会客室,而是塞将军的卧房。
塞将军打从早上起床心脏便极不舒服,刚喝了两口牛奶便厥过去一次,差点把他那神经已经被炮火磨练地无比强韧的老婆也吓出个好歹。幸而医生就住在塞公馆二十四小时待命,掐人中灌氧气喂急救药,不由分说把塞将军从阎王殿拖了出来。
孰料脸色苍白的塞将军一睁眼,握着惊魂未定的塞太太的手,吸着氧气艰难吐出一句话:“快把蒋先生c交通部的朱家骅先生c法肯豪森c魏采尔找来,还有魏采尔的副官唐劭明,快快去”
于是大年三十,一大票人被塞将军急火火地召来家里。
塞将军此时坐不起躺不下,只能斜靠在躺椅上打着吊瓶吸氧气,每说一句话都要花很大力气。蒋校长与法肯豪森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凑近了听——尽管蒋校长完全听不懂塞克特叽里咕噜的德国话,但塞克特鞠躬尽瘁的模样让他真切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壮。
时任交通部长的朱家骅年届不惑,仍不减当年的英俊利落。这位有名的学者官员是蒋校长身边的大红人,也是国府里亲德派的代表人物,他立在蒋校长身后,隔得虽然远,也只得跟顺风耳似的竭力捕捉塞克特的声音,再翻译给蒋校长听。
塞将军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只有魏将军给医生们挪出了施救的空隙,绿眼睛紧随着塞将军胸腔一下下的大起大落,也是一颤又一颤。“约翰那斯,你累了,需要休息。”
塞将军勉强牵动眼角,像是要笑:“乔治,咳你说这话怎么有种我太太的感觉。”跟着又是一连串听得见肺腔翕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