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絮俱陈,阿史那俟利弗却强硬难服:“神女是说此次用兵有误?”
“何止有误?我曾见过中原一古书,上面讲用兵当讲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突厥外有仇敌,内有争乱,年内多疫灾,牲畜遽减,牧民困苦,此为天时不利,人和不应。而可汗远征,又入隋地,地形难测,此为地利难容。既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符,何言取胜之道?”
突厥文明落后,牙帐众臣哪里听说过此等兵谋之策,满庭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阿史那巫越窃喜,瞥了一眼可贺敦,对众臣言道:“邬连伽伊真乃神女,句句在理。既然众人无议,不如早劝可汗退兵。”
“慢着,叶户又言退兵,那可汗此次亲征,岂不是无功而返?”阿史那俟利弗仍强词夺理。
叶户不应,无絮见阿史那俟利弗重利而少远见,故而语气一转:“设怎能说是无功而返呢?此次可汗亲征,大隋临危,我看这以后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异族他国谁敢再轻视突厥。若国威一立,将来还愁不能开疆扩土,威赫他国?到那时,只怕无需一兵一卒,周边诸国都会向我突厥俯首称臣,以此来看,可汗收兵当是突厥永逸之弘策。”
阿史那俟利弗一听,心中暗想:原来此神女是为突厥计深远。不觉心中大喜,只是他虽心意动摇,却又不愿就此向巫越退让,故作冷淡面色。
双方争执不下,可贺敦为难不决,康鞘利却识得阿史那俟利弗心思,故上前奏请:“既然战和难决,不如请叶护、设等诸位回帐细思,稍后再议。”
“也可,就依特勤所言。”可贺敦屏退众人。
阿史那俟利弗闷声不悦,走近无絮咳了一声:“你自称剑山神女?剑山何在?”
无絮心忽不安,眼角余光瞟向面具人,却见那面具人置笔起身,走到可贺敦面前耳语几句,便朝无絮走来。
“剑山藏于东隅,没于深林。既称神山,常人自然少见。”无絮低头回应,眼下那面具人脚步轻缓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真奔特勤康鞘利之处。
阿史那俟利弗瞧了一眼叶户,怏怏不快,悻悻而去。
而那面具人则追随康鞘利出了牙帐:“特勤,在下有一事请教。”
“何事?”康鞘利朝远去的叶户望了几眼。
“特勤,今日一早便将梅禄啜关了起来,不知所为何事?”面具人低声询问。
“哦,先生是为此事而来?他犯了错,自然要关起来。”康鞘利心不在焉。
“与剑山神女有关?”
康鞘利忽然神色紧张:“先生莫要胡乱猜测。”
“特勤不必紧张,即便有关,我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向他人提起。我因在梅禄啜领地围场有良马一匹,今日欲取,需梅禄啜令牌一用。”
康鞘利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去帮先生拿来便是。”
“看今日特勤似有急事,取令牌一事,特勤尽管吩咐手下带我前去,特勤当以大事为重。”面具人语气愈重,正中康鞘利心坎,他原本就心有旁骛,现在也管不了许多,直道一声“好”便转身离开。
出帐后的无絮与那面具人恰又对面相逢,二人四目相视,无絮赶紧低头,正要与那面具人擦肩而过时,却听那面具人一声暗笑:“神女真是神女!今日真让我大开眼界。”见无絮沉默不言,面具人衣袖一挥,示意护送随从后退数步。
面具人低头俯至无絮耳边:“今日神女所言,看似为突厥计深远,实则意在救隋!神女莫不是效仿那苏秦张仪、蜀汉诸葛,凭一张嘴就要屏退那犬狼之师?”
无絮听罢,不觉眉头一紧,心中直想:此人到底为谁,言语间有不敬突厥之语,却见这突厥汗庭上下又对他毕恭毕敬,我在牙帐所言,他早已是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