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失神中的阿婢被这一声怒喝惊得回过神,“砰”的一声,双膝跪地。
看着跪在她眼前,她曾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丫头,沈老眼睛留出一滴浊泪。她从未对阿婢如此严厉过,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如此。她一直以为,她会带着这个秘密到地下去,就如同当初承诺女儿的那样。可是可是她每看这个即将孤苦无依的孩子一眼,她心里便抽痛一次。如今,她说出来了,反而觉得释然了。可当看到阿婢眼中的恨意,她又慌了:她不能让这孩子心中带恨不能!这算是同样作为母亲的她,最后的一个心愿了吧
老人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份清明,一字一字道:“答应姥娘,莫要怪她”
“答应我”老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阿婢的手腕,直到看到阿婢点了头,才颓败地垂下了手臂。
得了阿婢的承诺,老人终于嘴角带笑,最后不舍得摩挲着阿婢的小手,气息微弱,但字字句句还是传入了阿婢耳朵:“乖丫头,莫要伤怀姥娘是去天上守着你,以后,有姥娘护你,没人再能欺负你”说完,老人勾着嘴角,满意地阖上了双目。
阿婢紧咬嘴唇,泛白的唇瓣渗出斑斑血迹,对比鲜明,如同她赤红的双目。小小的身体,始终绷直地跪在地面上。那地面的冰冷温度传入膝骨,却不及手中那枚素玉簪来的冷绝。
素玉簪,剔透清凉,却凉入骨髓。握着这个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阿婢眼中恨意逐渐化作几许苍凉:姥娘,你叫我如何能能不恨?!
老人走得很安详。
阿婢静静守着,并没有哭。只是不声不响,握着老人的手,在她身旁跪了一夜,任凭周郎中和胖婶儿怎样劝阻,她依旧不动一下c不言一语。
翌日天明,就在门外二人急地团团转时,阿婢却捧着一个包袱,面无表情,推门出来了。
她走到二人面前,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哑着嗓子道:“郎中爷爷,婶子。丧葬的规矩,阿婢不懂。姥娘的后事,便拜托你们了。这是我和姥娘所有的家当。若银两不够,便算我先欠下的,来日就算做牛做马,阿婢必当多倍奉还。”明明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声音却一夜间失去童真的清脆,变得沧桑粗哑。
胖婶儿抹了一把泪,一把扯过阿婢入怀,哽咽道:“你这孩子。这后事,本就不该你管,你那舅父舅母更不能全指望,你且放心交给婶子。”
周郎中红肿着眼,也接话道:“乖孩子。莫要难过,沈老本就重病缠身,这样走了,也算是种解脱。只是,你自己需得小心了,那张家派来的人虽先走了,却保不准还是会回来的,你先去我家躲一躲,蔓菁已经给你备好了房间。在孙前辈回来之前,便先住在我那里吧。”
阿婢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朝两位长辈又鞠了一躬,道:“劳烦二位了,最晚出丧之前,我必定回来。”她是要暂时离开,但绝不是躲。该躲的不应该是她!她记得自己说过:若姥娘有事,她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周郎中看到阿婢眼中的冷绝,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眼见阿婢已经迈出院门,消失在雪雾之中了。
沈老,殁了。一传一,十传百,不到半天功夫,夏家庄所有的村民都听到了消息,纷纷前来吊唁。
沈家兴和李氏再不孝,这面子上总得过去。于是,他们花着周郎中白送的银子,拉着胖婶儿做苦力,买了棺材,草草地搭起了灵堂。两人一左一右身着孝服,一个烧纸钱,一个低头闷哭。乍一看,倒也是一番悲苦孝顺的模样。
夫妻俩装模作样,强撑了一日,等天黑以后回到房内,已是腰酸背痛。李氏一边让沈家兴给她捶着肩膀,一边埋怨道:“可真是要累死人了,明天你自己待那儿吧,我可不去了。来人若问,便说我伤心过度,病倒了。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