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婢环着小手臂,捧着两包药,悄悄推开自家的门板。尽管已经很小心,但是那破旧的门板依旧发出“吱呀”一声,在空旷破败的院子里惊奇不小的动静儿。
借着黯淡的月色,她先是踮着脚,走到院子角落里,取出藏好的木炭,然后一并来到灶屋。
取水,生火,放药虽然只是个五岁的女娃儿,但这一连串的动作,却做得得心应手,显然是做惯了的。约莫时辰够了,她提起药罐,将汤药倒入碗中,直到滴尽了,这才小心端起碗出了灶屋。
才走到门口,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防备不及,整个瘦小的身子就向前摔了出去。
阿婢没有撤手撑地,而是让膝盖生生磕在地面,双手却牢牢护着药碗。即便这样,碗中的药也是撒了大半。
耳边传来一阵娇笑:“哈哈哈!小贱人!摔不死你!”就见前方一步开外处,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正指着地上的阿婢,咯咯大笑。
阿婢淡淡撇了眼系在灶房门槛处的绳子,一声不吭爬起来。绕过女孩儿,往西面厢房走去。
才走开几步,那女孩儿就不依不饶追了上来,拦在了前面。
阿婢神色不变,只是放开紧咬的下唇,弯起嘴角,淡笑着道:“阿姐,这么晚还不睡?就是为了等在这里,看着我摔跤么?”说完,还对着女孩儿眨了眨眼睛,将孩童的无知稚气表现得十足。
女孩儿瞪起一双眼,腮帮子都气得鼓鼓的,愤愤道:“小贱人,你怎么不生气!”
生气?阿婢鄙夷的想:跟你生气?就算这五岁的脑子不够聪明,可我二十多岁的灵魂可不笨。我和你闹,你就跑到舅母面前,嚎啕大哭说我欺负你,然后那个“毒妇”就会过来对付我和姥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过些年,我长大了,挣了银两,就和姥姥搬出去了。若到那时候,你再敢这般放肆,看我怎么收拾你个小蹄子!
想到这里,阿婢反而没那么气了,转而对着她露齿一笑,道:“春喜姐姐,看完了,便回屋早些歇息着吧,不然舅母又该骂你了!”说罢,端稳了剩下的半碗药,绕过她,往姥姥的房内走。
那个□喜的丫头听罢,更加气恼!瞅着阿婢的背影,一口一个“小贱人”骂出声来:“小贱人!别以为村里那些傻子们,成天围着你转,你就得意!他们傻,我可不傻!”
说完,她颇显得意,又学着她娘亲的腔调神态,像模像样继续骂:“哼!我娘说的没错。你娘是不守妇道的老贱人,你这个野种,就是不三不四的小贱人!”
阿婢捧着药碗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转身,只是加快步子进了屋,将那些不入耳的话,全数关在门外。
她背靠在门上,皱着一张娃娃脸,心情有些抑郁:打她从这一世的娘胎里出来开始,“野种”“贱人”这样的词,便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其实她早该习惯的,只是每次一想到,她原本二十多岁的灵魂,投胎在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娃儿身上,终日看人白眼,被人欺辱,就觉得憋屈!
上一世,她虽只是个底层小白领,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受父母独宠。哪像现在,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就连给亲人买药的钱都要靠她“坑蒙拐骗”。不过,亏得她还留有上一世的记忆,不然,就以她现在的“离奇身世”,估计她没被饿死,就先被口水淹死了。
说起阿婢的身世,首先要提的就是她这一世的亲娘。
据阿婢躲在襁褓中偷听来的,她那娘亲是被大户人家一纸休书,休回了娘家的。被休的原因,除了娘亲自己,整个夏家庄怕是没有人知道。起初,村里还流传过一些风言风语,但那都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瞎话,传过几日便也罢了。
可是,大半年后,阿婢降生了!
这弃妇产子,意义可就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