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完好如初的苍天,全然俯视。
炽火煎海,红袍补天。
然后,她向法锈比出了一个手势,是她出战之前那三个中的最后一个。
足足安静了三息,法锈率先鼓掌,随后是远比洪水更激烈的掌声,欢呼喝彩蜂拥而至,尤其是后面的一流二流宗门子弟激动得高呼不歇,这是足以畅行百年的谈资,仙宗年轻一辈领头人的风采,云莱仲砂的传奇,今有幸一睹。
云莱仙宗的弟子不习惯弄出声响,默默附和几下就停了,却是想起他们大师姐出动之前做的三个手势,第一个是“印”,第二个“阵”,第三个“完了”。
先开始他们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不太明白第三个是啥,总不能是完蛋的意思,大师姐那么强,烧个水而已,能多难——现在明白了。在家可以一切从简,在外头做事就要有头有尾,事后总结一下,方才显得靠谱。
面对如山的赞贺,仲砂漠无表情,只是将腕间略松的手绳重新绕了一圈,僵直着腿一步步走向了轮椅。
两个云莱弟子立刻推动轮椅过去,却突然瞧见少宗主经过饲祖时,忽然用肩撞了她一下。云莱全宗都紧张起来,暗想这是不是要秋后算账,被撞的饲祖忽然大笑了起来,少宗主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勾起轻微的弧度,又迅速抿起压平了。
一瞬间,云莱仙宗默默炸了,全部弟子眼角都在抽筋——大师姐是在笑吗?大师姐竟然会笑!
云莱少宗主容颜本就娇媚,兼之平日寡言少语并不苛责,有个弟子眼睛发直,无法眉目传情,捧着脸说了出来:“师姐笑起来真好看,想娶。”
尽管后面宗门的呼声够壮,将这话掩了过去,他还是被同门烧了裤子。
等仲砂扶着轮椅坐下,法锈双手合握,喧哗渐止。
杜蔺雨衣冠整齐,却莫名觉得形容狼狈,尤其触碰到饲祖扫视过来的目光,如此居高临下,面容温和:“宽心一点,我不会因为几句反驳争论对各位不利,也不必为了打探我的忍耐深浅,故意作对。”
她整拂衣袍,席地而坐:“去留自便,实在有难,回此地报信,我勉力一救。”
之前她说过只为看护之类的话,不少宗门弟子姑且信了,就算半信半疑的也只怀疑她会出尔反尔抢机缘。但如今,看样子饲祖竟是不打算漫山遍野走动,众人也去了戒心。以云莱为首的四大仙宗离去后,后续宗门才向四方三两散去。
山谷内湿气尤存,了无人烟,静了片刻,法锈忽然回头:“师父不去么?”
玄吟雾一直看着她,视线交织也没有转离,掀起衣袍坐到她旁边:“不去。”声音低低的,头也微垂,如果这时有狐狸耳朵,大概全耷拉下去了,“你叫仲砂的时候,事先没跟她通过气?”
法锈笑了笑,承认了:“一时心血来潮。”
玄吟雾点点头,忽然问道:“那你当初拜我为师,也是心血来潮?”
法锈又笑:“没呀,当然考虑过的。我要是只凭冲劲做事,刚才就该叫杜蔺雨顶上去,浇他个落汤鸡。”
狐狸又点头,迟疑了一会才出声:“我翻了你的话本子,看到有写狐妖的故事,我觉得他们是瞎写的,没有那种一个照面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狐狸至少我没遇见过。”他的眼睫抬起又垂落,“不过,如果你生而为妖,一定是只话本里的狐妖。”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师父也学我这种只谈皮毛不说血肉的话了?”法锈向后躺倒,黑发铺散,“有话就说吧,昨儿一晚上都在我屋外踱来踱去的,都没睡好。”
这次狐狸沉默了。
刚才他在她身侧,一切都历历在目,自从法锈叫出仲砂的名字后,她就没回过头,任凭身后洪浪滔天c热浪烘衣,她却一次也没有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