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是被割到的刺痛,而像被火钳烫了一下。
仲砂没有停留,走向轮椅,抓住扶手坐下后,两侧的轮子砰得一声燃起了大火,炽热无比,热浪涌出,烘烤得周围五尺犹如三伏天。
云莱仙宗弟子的脾性,如果非必然,一句话都吝啬,走得也是悄无声息,默默对院门行完礼,众星捧月一样环绕着那辆重石轮椅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阶梯尽头。
玄吟雾心里记挂着法锈,不再想仲砂究竟是何意,转头进了门,穿过院落的石子路,主屋的门扉大开,屏风也推到一边,法锈就靠在榻上,双手拄膝,仰头不语,似在出神。
冬夜滴水结冰,她身上竟然只披了一件白亵衣,腰带没系紧,领口也是松松垮垮的,乌发流云般垂落榻沿,混着轻薄的衣角在风中晃动。
见到来者,她敛神,微微一笑:“师父,怎么才来呀。”
玄吟雾回头看了看门外走远的云莱众人,又看了看她,目光从她腰上一直巡游到她锁骨:“你就穿成这样子见客?”
法锈付之一笑,不甚在意:“贵客临门,忘履相迎。”
玄吟雾还想说什么,冷不丁瞧见塌边有一圈红线,细细编成了三股的麻花,头尾用一颗小寒珠接起来,这种东西明显属于仲砂,玄吟雾微微抬了下颚,指过去:“那是什么?”
法锈看了一眼:“哦,她手绳。麻烦精,总是丢三落四的。”
她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熟稔,是玄吟雾不曾听过的,他想问个清楚,但话到嘴边,又没了味道,这边大冬天只穿亵衣,那边轮椅都不坐走路相会,还落下一根手绳,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跟她什么”关系二字被他咽下,沉默了一会,又若有所指地说:“我见到仲砂了,她走路的模样不太对劲。”
法锈往玄吟雾脸上一扫,大致明白他问的是啥,随口撇清:“她那腿本来就不好,这锅我不背。”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好吧跟我有关,曾经是好的,后来断了。”沉默了一会,拿手抵住额头,又烦得叩了几下,“陈年旧事,一言难尽。”
虽说猜测太荒唐,玄吟雾还是问出来:“你打断的?”
法锈蹙眉,露出“怎么可能”的不赞同神情,摇头:“跪断的。”
这是个始料不及的答案,玄吟雾一时愣了,仲砂贵为仙宗少主,战力卓群,任何物资人力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师长宠爱呵护还来不及,什么事能让她跪断两条腿。
法锈淡淡道:“求学。”
玄吟雾怔道:“什么?”
“不是有过传闻么,她修成了本门秘笈‘阊阖大炽功’,这部功法已经达到仙法的门槛,宗门中已有数万年不曾有人参透,无师可授,只能把她送出去求学。”法锈微皱眉头,似又有些烦心,“然后她就跟只傻狍子一样,不让进门,就一直跪,跪了十多年。”
玄吟雾点点头,突兀问了一句:“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有种直觉,从仲砂这里入手,可以将法锈的过往与身世连带而出,但法锈微笑,缄口不言这事,避重就轻道:“我可惜呀,可惜君生我未生,要是我与她同岁,定携她破开那门,火烧宫阙,怎会让她平白屈膝,磕裂砖地!”
法锈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说越沉,最后一个掷地有声的尾声砸下,寂静一瞬,她忽地笑起来,狂且痛,仿佛有一簇火,焚烧了五脏六腑,最后浮于面上。
玄吟雾怔怔地望着她,无言以对。
他想起拆月评价她“心如磐石,外裹文火”,但刹那间,他划去了后半句话,在法锈心中的根本不是温暖的火光。仲砂将烈火燃于体外,而她却深深内敛于心,那火苗绝不微弱,而是一点点将心脏烧成齑粉般的酷烈。
磐石c烈火,这二者竟能共存于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