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吐山涧,月上梢头,法锈慢慢交叉双手,用背拇抵住额角,将脸埋在手掌间,吐息数次,脑中思绪瞬息万变,犹似风起云涌。
十五岁之前悟天道,十四年之间知人道。
她长见识,长的是人道的见识。
“人道”往广了去说,不仅是人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世间一切自“天道”变化而来的众生道。万物中蕴含的东西,光凭盘腿修炼是得不到手的,是你的,你自会得到,不属于你的却又想知道,那就摊手,押命一赌。
天地间,拿命换一个答案的人,何其多。
随便抽个事儿都是例子,就说那三年前,封煞榜上第八位,庖丁解,死于七十四位妖修围剿。
庖丁解是个狂人,名号出自“庖丁解牛”,只是他剖的不是牛,而是妖。他痴迷于妖修的体格变化,同时又不明白为何他们能自如控制身体。人修中也有修体的,然而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且不能变化,对比妖修就通通成了残次品,修道的路也越走越窄。
他这般肆无忌惮的解剖,自然激起了妖修众怒,但庖丁解对妖修实在太了解了,每每都游刃有余地逃脱,并且还有力气拖走几具尸体细细琢磨。
妖修们无可奈何,只能压下对人修的偏见,去堂取了饲儿挂牌,请饲祖出手。
一月后,庖丁解被围堵在一处老窝内,七十多位妖修咬牙切齿,只待一声令下就将他生吞活剥。但饲祖越过众多妖修,一个人背着手走到他的面前。
庖丁解自然听闻过饲祖大名,他平静看了她很久,然后将怀中的卷轴双手奉上:“这是我毕生所得。”
饲祖接过,随手翻阅了一下,里面整理得极其精细,囊括了千百种妖修形态的记述,每一处骨骼都描摹得惟妙惟肖,何处强与哪里弱都标注出来,真是下足了功夫。
旁边有妖修瞧见了,蓦然发出长嘶,满腔痛恨,愈发凄厉。
庖丁解充耳不闻,继续说:“请饲祖付之一炬。”
此刻,饲祖脸上才浮现了一丝笑,一手挡住旁边面红耳赤的领头妖修,示意他继续说。
庖丁解说了下去:“饲祖曾对我说,为何只叫别人流血割肉?如今我明白了意思,知人道,淌他人之血,得出来的东西是死的,只有刮自己之肉,才能知晓活生生的东西。”
饲祖微微笑着,依旧不语。
庖丁解自言自语道:“没了活气,骨肉也就死了,如何变?怎么变?不动的东西是没法说话的,我不把自己的命拿上桌,反倒将妖修捏在手里”
他长长一声叹息:“一文不值。”
半晌,饲祖笑道:“所以,你想知道妖修真正的体魄之道,却又与对方势不两立,你要如何?”
“依饲祖之言,以血肉奉上。”
“说简单一点。”
庖丁解的目光茫茫一片:“我伏诛。”
饲祖抽手,横在妖修面前的最后阻拦收回,那一刹众妖如开闸猛兽,咆哮嘶吼震慑山岭。饲祖扬手将卷轴被投入火中,不远处一捧鲜血溅落土地。
那时七十多个妖修,没一个听懂这两个人修在说什么。
妖修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因此对于饲祖几句话就让庖丁解束手就擒,非常的不理解。其中一个瞧见火堆里的卷轴灰烬,警惕地看了看饲祖:“这上面记着许多妖修的弱点,你不好奇?不可惜?还是你都记住了?”
饲祖抬眼,目光带笑,深不见底:“庖丁解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东西没有价值。”
那妖修突然愤怒:“什么叫没有价值?这是上千个妖修的命!”
饲祖看着他,又闭上眼:“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你说的自然无价,而我的意思是,没用。对妖修没用,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