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别当真。这些年的军丁不也一直说管吃管住还有饷银拿,可真实情况是怎样?吃穿额外交钱,饷银就那么一丁点。所以前些时日州学打出那样的口号,他们理所当然地嗤之以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如今见到新衣裳,他们开始后悔了;而当城内传来,晏夫人高兴,自掏腰包送那些蒙古孩子爹娘衣裳的消息时,这帮人肠子都悔青了。那可是专供达官贵人的钱记,他们这些在土里刨食的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不舍得买一件钱记的衣裳。如果那天他们真诚点,带家里最聪明的孩子过去报上名,是不是今年冬天也能穿上新棉衣?
一边后悔,这帮百姓们二话不说,开始挑自家听话又聪明的孩子。哥儿倒好挑,这年头哪家哪户不有几个儿子,可轮到姑娘时有些人却犯了愁。他们家儿子太多,荒年吃不饱饭的时候将姑娘卖给了人牙子,如今家里只剩儿子。
怎么办?送不去姑娘州学就不要哥儿。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帮人最终想出个办法:租一个。
虽然那天指挥使大人说,报名时要查户籍。可他们打听到了,负责统计报名的是州学内的夫子。有些个夫子还是他们远亲,即便关系不亲,乡里乡亲的他们好意思开口揭穿?
就这么办
眼见着明天就要去衙门,缺姑娘的人家忙活起来。邻居家有的就近借一个,没有的找族人匀一个,再找不着的甚至借到了邻村。临近州学招生的前一天,凉州城外十里八乡一片抢姑娘的热潮,一夜之间往日不受重视的姑娘身价倍增。
忙活完一整天总算把姑娘的事敲定,睡不了几个时辰,天不亮大家就上路了。
与这些村民们相反,送走了乌日娜的卫嫤却是一夜好眠。经历过幽州从露营到石头房的各种简陋条件,回到凉州大宅后,舒适的环境中她的睡眠质量得到进一步提升。虽然她畏寒,但依偎在移动火炉的晏衡怀里,她每一觉都睡得极好。
睡前一场运动被晏衡伺候的舒舒服服,落枕就睡,美美的一觉睡起来,精力充沛的她容光焕发。本就年轻无敌的脸气色一好,即便不施任何脂粉,都比浓妆艳抹来得要美。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比正拿着梳子给媳妇梳头的晏衡体会更深。
成亲这些时日,一开始阿嫤还会尝试自己梳头。可明明她法子都对了,整个过程也很仔细,但最后总会掉下一大堆碎头发。一次次的挫败后,阿嫤干脆放弃了自己动手的念头,而他正乐于见到如此。每天抱着阿嫤醒来,给他端上自己亲手做的早点,叫她起床后再亲手打理她一头乌发,这样亲密的独处时光,无论重复多少遍,都让他从心里感到温暖和熨帖。
尽管刻意放慢盘发速度,但发髻还是在手上慢慢成型。遗憾地插好木钗,在阿嫤要站起来时,他灵机一动。
“先等等。”
卫嫤一顿,坐下去面露疑惑,问道:“这不好了么?”
“还差一点。”
晏衡长臂一捞,从旁边书桌上的一堆账册中找出那支炭笔。这还是缝牛皮纸袋时打线用的,阿嫤发现后便拿了一盒回来,从那之后她便很少用毛笔,但凡记账一般都用这种炭笔。
炭笔还是他昨天削好的,用了一天后笔尖已经磨圆。在大拇指上试试手感,掌控好力道,晏衡弯腰盯着她的眉毛,轻轻下笔描摹起来。
脸对脸间两人彼此呼吸可闻,坐在绣墩上,四目相对间卫嫤看着他那双满是认真的眼,盯着她的眉毛一瞬不瞬,脸上露出的温柔几乎要缱绻了时光。
“阿衡”
“恩。”
“我a”
“爱”字还没说出口,门口传来敲门声。卫嫤一顿,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假装察觉不到晏衡周身的失望,她扬声吩咐喊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