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震山的酒坛举到顾岩面前,顾岩微顿,跟他碰了一下酒坛,也抱起来喝了一口,刚入口的烧干白,像是在他肚子里放了一挂鞭炮,炸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浓烈的酒劲儿冲上头,激得他涕泪齐下,整个人都快站立不住。
崔震山看着顾岩满脸通红,咳嗽不止的样子,眼神里不禁带了一丝揶揄,顾岩抬头时正好看到,于是不服气的又仰头灌了一口,这一次呛得更厉害,足足过了半日,他的嘴里才渐渐习惯了烧干白的辣味。
“果然是名不虚传!”顾岩两眼亮晶晶的,他抹了一把嘴,抱起酒坛跟崔震山的酒坛碰了一下,又倒了一口酒在嘴里。
崔震山知道顾岩已经开始有些醉了,他没有理会顾岩,自顾自的一连喝了几口酒,而后望着远处的天幕出神。
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时分,日头坠入西天,天际一片灰蓝,成群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归巢,远处的群山屹立了数百上千年,所有的一切都一如始初,只有人在一代一代的变化。
崔震山指着远处,对顾岩说道:“看到了吗,翻过那座山,就是出海口,那里有更辽阔的天地。”
“知道!”顾岩已被几口烧干白灌得神智不清,但好歹还是听到了崔震山的话,他嘴里轻轻哼了一声,靠在城楼上,背起了县志:“本县古来历称安陵县c谷城c河道县,如今宋县一名,始自于太宗皇帝,因宋王楚询而得名,县内有青河c盘龙二川,自西五十里,横卧西山群岭,绵延三百余里,过西山,乃是出海口,名曰东海,海上常年风高浪急,往东而下,有爪哇国c占城国c矮人国”
崔震山说道:“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阻击倭怒时被俘身亡。”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似的,半醉半醒的顾岩听住了,过了片刻,才小声说道:“知道,县志上也有讲过呢!”
说完,他又抱起酒坛跟崔震山碰了一下,说道:“你是英雄,我敬你!”
崔震山喝了一口酒,说道:“不敢称英雄,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
顾岩他双臂搁在城墙上,脸埋在臂弯里,苦笑着说道:“可我就是没有守住自己的职责。”
崔震山转头看着顾岩自责的神情,他沉默的又喝了一口酒,那顾岩轻哼了一声,嘴里喃喃自语,他对崔震山说道:“我刚到地府,想到自己白白损了十年的阳寿,还莫名奇妙不能投胎,更要做这甚么劳什子判官时,简直是又气又急。”
“嗯,鬼之常情!”崔震山说道。
顾岩看了崔震山一眼,嘴里含含糊糊的又说道:“我那时尤其厌恶你,天天逼着我看那些冗长枯燥的卷宗,总感觉这日子望不到尽头儿!”
崔震山顿了一下,他望着顾岩迷蒙的眼睛,问道:“现在可有好些了?”
“现在?”顾岩皱起眉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崔震山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等着他的答复。过了许久,顾岩才说道:“相处久了,发现你这个判官还算不错,好像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似的。”
崔震山的唇边带了一丝笑,他回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神官而已,不能做的事太多了。”
顾岩听了他的话,眯着眼睛迷糊的说道:“在我心里,你却是无所不能的啊。”
崔震山看着顾岩的侧脸,久久没有说话。
“我刚有点喜欢判官这份差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崔大人,对不起,我实在忍受不了我娘在地狱受刑,让我这个儿子来代替她罢,只希望没有连累到你才好”
顾岩一边喝着酒一边念叨,烧干白的滋味太烈了,烧得他全身麻木,顾岩心想,难怪那么多人爱喝酒,喝了酒,什么事也不记得了。
眼见天□□晚,倒在地上的酒坛滚出很远,不知从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