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在黑檀木堑水波纹的椅子上坐下,手中不停捻动着紫檀佛珠,幽幽道:“太子与三公主素来感情笃深,除夕夜,太子带着六公主避开宫人登高去看城外花灯,谁知雪天路滑,两人不小心皆从高处摔落,等宫婢们听到惨叫声赶来时,已经无救了。”
建安候的心“咯噔”一跳,六公主如今七岁,太子也不过十二,二人皆是最受圣宠的龙子龙孙,平日里宫婢们看的紧,太后皇后更护得厉害,一点磕磕碰碰都不曾有过,此次怎会如此松懈,又恰巧酿成大错?
“依儿子看,此事恐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林老太太并未应声,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除了中宫太子,皇上还有哪几位皇子?”
“端贵妃所出二皇子,玉贵人所出四皇子,敬嫔所出五皇子,宛妃所出七皇子,以及大姐所出的三皇子。”建安候一五一十地回答,同样也在心中暗暗琢磨,太子出事,得益最多的到底是谁?
中宫周皇后子嗣艰难,三十高龄才冒险产下太子,太子一死,周皇后心念俱灰,必断其脉,再无夺嫡希望。
“端贵妃贺氏外家势力庞大,自古立嫡立长,大皇子早夭,太子薨了,二皇子的希望便最大,难道是她?”建安候喃喃开口。
林老太太还未表态,他便自行否决道:“不会,贺氏外家在西北拥兵自重,固封为王,皇上早对其忌惮不满,在朝堂几番警告示意,似要夺其兵权,又岂会立二皇子为储君扩大自己的威胁?端贵妃不是无脑之辈,想必也懂得什么叫物极必反,敛其锋芒,否则也不会让二皇子从小习音律,背诗书。”
而后又沉吟片刻,缓缓道:“四皇子生母出身卑贱,五皇子六皇子又太过年幼,根本没有争储可能,那只有……”
说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林老太太,眸中的错愕和震惊在林老太太平静如波的眸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林老太太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的神色,手中的佛珠捻动得越发快了。
三皇子的生母便是六公主的生母静妃,建安候林琨的嫡姐——林月华。
“她竟然舍得?”建安候还是不信,俗话说虎dú不食子,嫡姐林月华从小又是和善绵软的xìng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老太太还是闭着眼,只觉得这屋子暖气氤氲,但周身一片冰凉蚀骨。
她想起嫡女毫无悲痛歉疚的面孔,高鼻雪肤,明眸善睐,薄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用娡儿的命来换取临儿的前程,值!”
虽然心痛当年那个良善温婉的嫡女变成这样的蛇蝎dúfù,也心痛乖巧温顺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命丧黄泉,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月华的牺牲是对的,用六公主的命来换取三皇子和建安侯府的未来的确值!
在外人看来,身为六公主生母的静妃,不可能会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因为没有谁恶dú到连自己的亲骨ròu都忍心杀害,更何况月华先前那样疼爱六公主,没有丝毫预兆!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若不是亲耳听说,也断不会相信。
但月华就是靠着这份“不可能”,为三皇子为建安侯府争取到了绝佳的利益。
“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这世间种种,要得到一些就必须失去一些。”林老太太终于睁开眼眸,那眸子像是淬了一层dú液,令人发憷。
建安候如鲠在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
逝者已矣,追究无益。
“太子逝,朝堂的党派格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你在朝堂虽不受官家重视,但也要注意慎行守备,莫要结党营私,叫人抓去了把柄,毁了建安侯府百年基业。”
林琨虽承袭了建安候的爵位,在朝廷却只捞了个通政司参议的官职。
不过不受重视也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