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帝又如何,来去皆不由人。最后,就连清醒或沉睡都不由己,偌大皇宫竟没个去处,孤单单一个。
停步于院前,听得守门侍卫的打袖声,方想起一早已然让刘氏去了圆明园。
恼谁呢?
咎由自取。
应她的事他未做到,难怪她选江煜城,半点希望都不给他留。原还盼着来世,只怕她恼了他,这一世都没个善终。
迎风咳了几声,苏培盛不敢怠慢,又深知主子脾性,哪儿是个肯听劝的主儿。躬在身后小声试探:“回吧,一大早眉妩她们几个便准备上了,您也过去瞅瞅。”
“苏培盛。”他唤了一声,掩唇嗽了下嗓子又道:“你说,她喜欢这皇宫还是园子?”
苏培盛心里一激灵,低垂的眼尾带了些笑,回道:“福晋心里念着的是爷,去哪儿都不打紧,只要和爷一处。”
“若是非要让她选呢?”
“该是西山小院吧,奴才头回见福晋就是在那儿。”
胤禛回身瞅他,低着脑袋弯着腰背,早不是当时年岁,时光留不住。
主仆俩一前一后,慢悠悠走在宫道间。风势渐弱,飘起雪来,大片大片的雪花荡在半空,怎么也不肯落似的。
闻不见雪声,也无风声,脚步声都没有丁点,静得出奇。
“苏培盛,他们都说领了懿旨,总来牵制于朕,你领过没有?”
话说得玩笑似的,双眼却紧盯着他。
苏培盛跟着笑起来,偏头望向红色砖墙似在回想,定了一瞬方道:“没甚特别的,福晋只说让奴才好生侍奉爷。若说有——”顿了一顿,抬眼时又对上视线,笑眯了眼睛,“福晋说若是爷气极了,只管让您摔去,若是手边没得摔了,就让奴才把能摔的都给您,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胤禛直看到他眼里去,又看向身后无尽的宫墙,回身便走,沉着声道:“走,随爷出宫。”
意料之中,苏培盛仍是提起心来,人算不如天算,山里雪大,怕是难行。
经年已过,青山亦白头,当年种的树虽不及参天,也已不是旧时模样。山间小路,车换马,比城中的雪大得多,不知积了几日。
绿筠深处隐于雪中,衬着冰封湖面,连绵不断的黄栌没有一丝颜色,无尽的白。
胤禛坐在亭中,苏培盛立于一旁。主不言,仆不言,温炉暖酒,任风雪吹袭。
久坐的人掸了掸膝头,苏培盛上前一步,胤禛恍如未见步下石阶迈入雪中。
上一次来还是手牵手,她拉着他不停奔跑,两个人摔在雪里。今日
犹自陷在回忆里,眼前多了道身影,仿如当年,那个细雨缠绵的夏天。相比起那一次的四年未见,这回分离的时日尚短了些。
又近了几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心跳都似当年。
“月儿。”
人还在,蹲在树下一动不动,雨披换作斗篷,风帽还是遮着头脸,只看得见纤细指尖颤在雪中。
再不是当年,冲过去的勇气都没了,生怕一个响动就会凭空消失般。
终是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抖得厉害,拥得越紧越明显。
“笑意。”仍是试探似的,脸颊抵着帽缘的雪花,看清眼睫,也覆了薄薄一层冰晶,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巴掌大的小脸比前几日更形消瘦。
紧拥的手臂松了些许,正欲退后,怀里的人突然回身,指间捏着片叶子遮在相对的视线间,早已枯了,湿哒哒淌着雪水和泥土。
渐露的眉眼带着丝笑意,忽地落下泪来,冰凉凉的唇瓣重重吻在他唇上,抖着声唤他名字,一声声促着呼吸,顶上心头。
他的心就乱了,生了根的记忆也被打得零乱。
他已怕了,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