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绵恺的小脸在眼前变得愈来愈清晰。婉薇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原来是绵恺的文章已经写完,正捧了要给她看。
“今儿个皇阿玛叫人送来了一题,名为治国策要,额娘看看,恒哥哥教给儿子写的这篇文章可还通么”
“你恒哥哥在府里已是读了很多书的,他教你的,自不会错”婉薇接过那篇文章,便认真的细读了起来。
治国之策要,罢百家不提,尤以儒术为尊也。史云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是以若安邦定国,必得以文之教化以劝善,以武之法令以诛恶,民安则国定。
又有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是以若反其道,必有覆巢破卵之患。远可观重武者如先秦,近可观重文者如宋明,皆因明其一而不晓其二,虽得天下,却终不能久矣。
此乃正道。故王者欲有所为,必当尚德缓刑上以慰天命,下以抚臣民,天人一心,焉不得久治长安耶
婉薇心中暗赞,此文章倒也担的起短小精悍四个字了。以绵恒小小的年龄,能有如此文笔和见识,已属着实难得。只是这样的文章若经绵恺的手呈上去,难免会得他皇阿玛的赞赏,若要果真如此,那可就愈发助长绵恺想要立身扬名的心思了。
想到圣祖朝的九龙夺嫡,婉薇心中一凛,旋即便想了一条化解之计来。
“所谓时政,额娘身为后宫女眷,也不便多言。不过只看这篇文章,文题虽不够新颖,可所言皆出自肺腑,文笔也通畅,如此呈于你皇阿玛,倒也尚可。”
婉薇将文章还给绵恺,却见绵恺苦着脸,拖着长音叫道:“不过只是个尚可么”说罢,便一脸不情愿的看向了绵恒。
婉薇见绵恺满脸的无措,俨然已经上钩,心中欢喜的紧,却不在脸上表现出半分来,只是依旧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那依姨母看,皇上所出的这一题,该当如何做解呢”
绵恒又站起身来,向着婉薇一揖。婉薇知道他历来好学,并不像绵恺那般容易哄,不敢懈怠,细细的理过一番,方才沉声说道:
“时政之事,总要因时制宜。先汉立国之初,之所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因战乱之后,既要安定民心,又得休养生息,儒术之兴实在是必然。只可惜眼下匪患日益加剧,对待那些乱民,如何是能够姑息得的非常时期当然得用非常手段,如此方能平定暴乱,震慑四方以安天下。”
绵恒若有所思的歪着头,脸上已有几分动摇,而绵恺,却早已换上了一副精神奕奕的面孔。婉薇见事已成功了大半,便继续趁热打铁道:
“所以这篇文章,你不妨从法字出发,若你皇阿玛看到这般新颖的言论,说不定会眼前一亮也未可知”
“是了是了”绵恺高兴的拍着手,几乎就要跳了起来,“额娘是最知道皇阿玛的,既然额娘说好,那定是最好的了”
“恒哥哥,咱们改了吧,另写一篇可好”绵恺亲昵的挽着绵恒的胳膊,像橡皮糖一样粘到了他的身上。可绵恒白皙的脸庞上,两道并不十分浓重的眉毛却依然紧紧的拧着,他像小大人一般托着下巴,仍是一副有所顾忌的样子。
“姨母的话虽然在理,可是绵恒读史,知先秦以法治国,最终由周取而代之。如此见得,法令刑狱过分苛刻,是行不通的。”
“你既读史,也一定知道,大秦若不依法,是断不会一统六国的。而且今日咱们也并不是要大兴牢狱之灾,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名正言顺的反击罢了。”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听姨母一番高论,绵恒受教了。”
绵恒的脸上,此时方才有了心悦诚服的崇拜神色,婉薇暗自吁一口气,心神松泛之余,却也凭添几分愧疚和不安。
她所愧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