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薇心里着急见到绵恺,也顾不上让人扶她,一个人提了个羊角风灯,便风风火火的往后头去了。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丽景轩时,一见着门上一个一个被风吹的滴溜溜直打转儿的大红纱灯,那么喜庆艳丽的红,没来由的就刺痛了她的眼睛。
“如今这年都过完了,还挂着那劳什子做什么还不赶紧找人换下来”
红苓刚追上来,便听到了婉薇这样的指示,嘴上赶忙附和着应允了下来,只是心里却暗忖道,想来人常说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便是眼下这种情形了
正想着,却见婉薇已是打帘进了丽景轩,她也不敢再做他想,忙支使了人去换那灯笼,自己也忙跟了进去。
也说这三阿哥结实,头上挨了一石子儿,先头还哭的泪人儿似的,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却又像只小猴子似的活蹦乱跳起来。此刻他正拿着一套银闪闪的九连环,偎在被窝里头玩的兴起。一见婉薇来了,嘴里头额娘额娘叫的亲热,可那眼睛却是怎么样也不肯从那九连环上移开。
茗香给婉薇把凳子拿到绵恺的床边放好,方才扶婉薇过去坐下,“娘娘放心吧,太医刚去,阿哥额头上的伤口也已经用白芨粉和三七粉敷过了太医絮絮的说了好多这药的好处,奴婢嘴笨也学不来,只记得他们说这是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好东西呢”
婉薇敷衍的点点头,便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看着绵恺包的厚重的额头上,犹是渗出星星点点的殷红,心里便又开始难受起来。
“还疼么”婉薇探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绵恺的额头,湖蓝色缎袖迎春花的袖缘,在灯光映衬下愈发显得她那双柔荑泛着些不真实的苍白。
“不疼了,额娘儿子不疼了”
绵恺见婉薇落泪,忙的把手中的九连环丢下,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笨拙无比的给婉薇擦起了眼泪。这样一来,更叫婉薇心疼不已,那眼泪越发止不住了。
“真的不疼,额娘”绵恺睁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他的眼睛清澈的堪比一汪清泉,让人一眼便可看穿所有心思,“是春寿教给儿子喊疼的,说是只要儿子喊了,皇阿玛一心疼,就没人敢害儿子了儿子也想试一试,没想到,春寿的法子还真的挺灵验的”
春寿
婉薇登时止了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清秀斯文的脸来。那人原是在花房当差的,因偶然的机会调来了储秀宫里做事,又因他读过书,婉薇便叫他去了绵恺身边伺候,让他陪着绵恺粗略认一些字,日后上了书房好不至于那么吃力。
原本以为他是个木讷的书呆子,现在看来倒也有些头脑,不是个读死书的
“春寿的法子再灵验,可也只许用这一次,用多了便成了狼来了的孩子,再没人信的知道了么”
婉薇让绵恺躺好,又细心的给他揶好了被角。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已令婉薇很是觉得窝心和满足。天家富贵看似鲜花着锦,实则连这最为普通的母子天伦都不得享,所有的荣宠恩荣,不过是一场看的到摸不着的镜花水月罢了。
“额娘”绵恺犹是不肯睡去,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像是两只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不肯停歇,“儿子新学了一篇文章,额娘可要看么”
听着小儿的试探,婉薇甚是觉的可笑,猛然想起自己幼时学了什么新鲜玩样儿,似乎也是这般猴急的现宝的。
“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额娘自然是要看的”婉薇的但是尚未出口,绵恺便已从枕下摸出一张花笺来递给了婉薇。
婉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话已经说了,也只得将那花笺展开来看,上头的字迹虽犹显生涩,却也不失工整。洋洋洒洒大半篇,写的竟是苏轼的黠鼠赋
“字写的尚可,只不知道这文辞里的深意,你可都省的么”
婉薇将花笺重新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