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
天各一方的一家人,今年,今夜,以这种离奇而微妙的方式别样相逢,团圆,有点苦涩,却也温暖。
四人热热闹闹的吃着,聊着,气氛甚佳,只有安瑞一直默默地咀嚼着,一言不发。偶尔应承,也是心不在焉的一笑——他真的是在“吃”饭,他似乎真的只专注于食物。
因着他身体抱恙,安菡芝特地为他煲了粥换过米饭,用的薏米,合着红枣银耳,煮的稀烂。
安瑞小心捧着,捂着,合着桌面上一碟碟一盏盏缓缓下咽。他吃的很慢,很细,仿佛在很努力的把每道菜的味道都刻进心里。
曾经魂牵梦萦的滋味,真正到了嘴边,连咽下去时都化作了痛,沿着喉咙刺下去,一直痛到胃里。即使,他认为自己真的早已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但记忆中的酸甜苦辣,过了这么多年重新冲击着味蕾时,所有防御可笑可悲的顷刻土崩瓦解,最终,灼的他的心也抽痛起来。
谈笑半晌,锦年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或者是陷入以往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于他而言,能够吃上母亲做的饭,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今次一别,下次何日?
他说:“有生之年,还能够离得她这样近,听听她的唠叨,尝一尝她的煮的药,兴许一会儿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说:“锦年,我很开心。”
他其实,真的好心酸。可又那样无能为力。
这顿饭过后,一切也随之散了吧?
怎么相认?如何相认?当初的别离那样不堪,彼此拖累怨恨了那样多年,即便一朝重逢,世态变迁,尽管情未消,爱尚存,再拾起,又要端端揭起多少尘土伤疤。终究是怯了,怕了,没有再折腾的必要了。
可以怨恨着相别数十载,聚头一哭从此往事尽数烟消云散的那是童话。
但童话之所以称之为童话,便是因为现实中存在的太少,太难寻觅。所谓童话,不过是大多数人们对于无法实现梦想所臆想的一种虚幻寄托罢了。
童话故事之所以如此瑰丽,是因为稚嫩的心脏容纳的下那些荒诞却美好的幻梦,例如:南瓜会变成马车,仙度瑞拉穿上了水晶鞋也会成为翩翩起舞的公主。
他们都不年轻了。
锦年想,他们其实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始终是假的,南瓜变成的马车始终是南瓜,而仙度瑞拉在午夜之后也得仓皇逃窜,他们早已不是曾经那对慈爱温柔的母亲和乖巧黏人的儿子。
这顿其乐融融的团圆吃完了,彼此开心了,放下了,自然也就散了。彼此重回各自的轨迹,互不相扰,继续记挂着对方,并且知道对方也记挂着自己,或许,这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
尽管道理都明白,可是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也好不甘心,她,她好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是,要怎样呢,要怎样才能把眼下这点点美好留下,哪怕只是光阴半寸也好啊对了!
“太太!”锦年霍然起身,把一桌人都下了一跳。
因着太过唐突,连带着安瑞的眉头也再度蹙起,放下碗碟,颇有不满的觑着她,小声苛责,“做什么冒冒失失的,先坐下。”
锦年满腹热情,被他这样一瞪,登时消散大半,好在安菡芝和颜悦色的安抚,“没事,让她说。大过年的,轻易别动火气。”
得了靠山,锦年得意冲他吐吐舌,安瑞发作不得,只好低下头闷闷的拨弄碗筷。
锦年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整理好思绪同安菡芝继续方才未完的话,“太太,我今天听周姐姐说了,有很多客人很喜欢这里,都会同你们留影纪念的对不对?”
“锦年?”安瑞再度抬头的速度,比她方才起身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