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琴走后,艾悠望着豁然空了的房间,低低地叹了口气。
虽然那时年幼,虽然记忆都是散乱的,虽然母亲从来不轻易让她接触这些污糟的事情,但她纤细的内心却早早地让她隐隐约约感知到些许内幕。这些年来,她的养父母从来不曾停止过议论关于她母亲的议论,虽然都是避开她的,但断断续续地她也知道的越来越多。
就像是蒙了尘埃的地图,每次听到的内容都是细细碎碎的擦拭,直到呈现出最完整c最清晰的样貌。
曾经的她不理解那些词汇的含义,曾翻着词典想要弄清楚真相,却不想词典上的解释也是含含糊糊的。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理解不够,后来才知道,那样污秽的词,是无法仔仔细细地解释清楚的,探索的路途,注定是要自我吞噬苦果的旅程。
那是藏在家族深处最阴暗的一角,是华丽的宫阙楼阁也无法避免的,结满蛛网落满灰尘的一角。
你的名字是nissure,那就叫流苏好了。
nissure,妮苏。
按照辈分,我应该喊你,姑姑。
姑姑,母亲送给你的名字,你是喜欢,还是闹心?
你想要一个姓?那就姓墨吧。墨是我最喜欢的姓。
墨流苏。
染了墨的流苏,一如挂在墙角的风铃,如论如何擦拭,永远回不到曾经的鲜亮。
一个被腐蚀了内心,如何可以,获得神的祝福?
你问流苏是什么?你见过中国结吗?就是结下面挂着的长长的穗子,在古代是用五彩的羽毛或者丝线结成的,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但我觉得它象征了美好。
当时的你,所有人都以为你喜欢围着母亲问前问后,以为你是那样喜欢母亲,以为你是那样喜欢那个对你来说是既陌生又遥远国度。
因为你是那样热切,要求起中文名字,要求见识最传统的服饰。
但只有我知道。
在离开母亲的视线后,在避开众人的耳目后,在只有你一人的角落里,你将母亲最心爱依然忍痛赠给你的绸缎一把剪断,对着纷纷扬扬如蓝雨飘落的碎屑,只有你一人不屑的声音低低地沉落:
“什么玩意儿。”
流苏很好相处哦,总是给我送礼物呢。小叔有点沉默,不太喜欢说话,但是目光是友善的,我能感觉到。
叔叔,那样桀骜又散漫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不愿意和母亲交流,因为母亲是个无关痛痒的女人。
因为母亲和父亲身份差别太大。
但事实的真相要越过叔叔看向母亲的目光。
每当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叔叔的目光看似是浅淡的,却隐隐染了些热切。那样深藏的热切,可以骗过自以为是成年人,却永远逃不过,最纯真的孩童的双眼。
叔叔在看的,是父亲。
多年前不曾理解那样的目光所代表的含义,直到母亲离家前含泪看向父亲的最后一眼,欲言又止的目光竟和叔叔的眼神交叠在一起。
那个眼神叫,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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