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

    这也意味着，也许别人都能回到正常生活，唯独她不能。

    她心里难过的不得了，被张婶子这么一问，铺天盖地的软弱无力朝她袭来，这才嚎啕大哭，像是积累了好久的委屈，彻底地宣泄出来了。

    张婶子还不痛快，又接着问：“过两天朝廷也不派粥了，你一个小姑娘，要怎么办？”

    水笙不知道今后能怎么办，心里慌得很。她什么都不会，又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到底是谁，纵然是再熟悉的地方，也觉得被生活逼的可怕得很。

    哭着哭着又哭不动了，肚子饿的太厉害。

    后来她吃了张婶子的一个黑面馒头，就被张婶子卖给了人牙子——官兵走了没多久，各地的人牙子就上来寻人，说是教养姑娘，其实大家都清楚，灾年家里人多的，想要活下去，只能卖儿鬻女。

    那时候张婶子就把水笙给卖了。

    水笙年纪小，不懂卖了是什么意思，但她饿，饿到闻到粥味都走不动。只听说能养活自己，几乎是欢喜雀跃地去了。

    直到后来，水笙才知道把自己个卖了不是好事情。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人牙子那里，又被一批浓妆艳抹的妈妈挑来挑去。说是去学弹琴，学书画，水笙有些跃跃欲试。

    她想学这些啊，听说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要学这些呢。

    其中一个挑着水笙的下巴看了看，叹了口气，“生得倒不错，只是这种灾年都生得胖，今后怕是瘦不下去。”

    水笙心里明白她这是嫌自己胖了。刚想说自己认识字，旁边那个小姑娘猛地踩了水笙一脚，水笙吃痛，脸皱成一团，后面那排有个姑娘就已经喊道：“妈妈，我会绣花。”

    买回来的这批姑娘里面漂亮纤瘦的姑娘多了去了，最后果然没要水笙。

    等到这些妈妈们走了，水笙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才瞪了水笙一眼。

    水笙不明白，小姑娘有些得意，就说给她听：“我昨晚听到人牙子说了，这些人是来选扬州瘦马的。你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吗？那是要卖去青楼的。”

    水笙这才被唬了一跳，转念一想，的确，哪有人会平白无故教这些姑娘们弹琴书画的，这才发觉自己笨的厉害。因着小姑娘刚刚帮了自己一把，水笙也算是找发现了急流中的浮木，连忙说：“要不是姐姐帮我，只怕我这么笨，非得自己往火坑里跳了。”

    “这有什么，我叫柳儿，是溧水县的。你叫什么？”

    “我叫水笙，是富春县人。”

    水笙这才发现，柳儿生得也好，偏偏故意给自己点了个痣，显得不美。果然是人机灵，打听出来这次是来挑扬州瘦马的，故意为之。

    不过扬州瘦马的相貌倒不是最重要的，倒是要个瘦字。水笙有幸逃过一劫，自然也十分感激柳儿。

    柳儿是个有主意的，又喜欢水笙这样听自己的，帮过一回也不在乎多帮一回，就悄声说道：“我与你说一个事儿，几日后陈知州府上会来这儿买丫鬟，那可是个好人家，难得的和善人。我们只要规规矩矩地去给人家当丫鬟，就比被人牙子随便卖了好得多。等到我们年纪大了，就求着赎身出来。主人家有钱的，只要你伺候好了，才不在乎这些小钱呢。”

    水笙不懂这些，但是觉得这番筹划非常好。见柳儿年纪比自己大，又懂得多，心以为然，两人都是什么都不懂，茫茫然地在陌生的地方互相扶持，但是都觉得前路还是有希望的。

    她们还这样小，还有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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