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诗教”表示不满。散文长于言情,文笔清新灵巧,别具一格。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子不语》等。
●清朝游桂林诸山记
凡山离城辄远,惟桂林诸山离城独近。余寓太守署中,哺食后,即于于焉而游。
先登独秀峰。历三百级,诣其巅,一城烟火如绘。北下至风洞,望七星岩,如七穹龟团伏地上。
次日,过普陀,到栖霞寺,山万仞壁立,旁有洞。道人秉火导入;初尚明,已而沉黑渺,以石为天,以沙为地,以深壑为池,以悬崖为幔,以石脚chā地为柱,以横石牵挂为栋梁;未入时,土人先以八十余色目列单见示,如狮、驼、龙、象、鱼网、僧磬之属,虽附会,亦颇有因。至东方亮,则洞尽可出矣。计行二里许,俾昼作夜。倘持火者不断,或堵洞口,则游者如三良殉穆公之葬,永陷坎口中,非再开辟,不见白日。吁,其危哉!所云亮处者,望东首正白开门,趋往扪之,竟是绝壁。方知日光从西罅穿入。反映壁上作亮,非门也。世有自谓明于理,行乎义,而终身面墙者,率类是矣。
次日,往南薰亭,堤柳yīn翳,山淡远萦绕,改险为平,别为一格。
又次日,游木龙洞,洞甚狭,无火不能入,垂石rǔ如莲房半烂,又似郁ròu漏脯,离离可摘。疑有人心腹肾肠,山亦如之。再至刘仙岩,登阁望斗鸡山,两翅展奋,但欠啼耳。腰有洞,空透如一轮明月。大抵桂林之山,多穴,多窍,多耸拔,多剑穿虫啮,前无来龙,后无去踪,突然而起,戛然而止,西南无朋,东北丧偶,较他处山龙奇。余自东粤来,过阳朔所见山,业已应接不暇:单者,复者,丰者,杀者,揖让者,角斗者,绵延者,斩绝者,虽奇九首,獾疏一角,不足喻其多且怪也。得毋西粤所产人物,亦皆孤峭自喜。独成一家者乎?
记岁丙辰,余在金中丞署中,偶一出游,其时年少,不省山水之乐。今隔五十年而重来,一邱一壑,动生感慨,矧诸山之可喜可愕哉?虑其忘,故咏以诗;虑未详,故又足以记。
●清朝浙西三瀑布记
甚矣,造物之才也。同一自高而下之水,而浙西之瀑之异,卒无复笔。
壬寅岁,余游天台石梁。四面卒者垂羲,重者瓦赚,皆环梁遮世。梁长二丈,宽三尺许,若鳌脊跨山腰,其下嵌空。水来自华顶,平叠四层,至此会合,如万马结队,穿梁狂奔。凡水被石挠必怒,怒必叫号。以崩落千尺之势,为群累柯所挡秘,自然拗怒郁勃,喧声雷震,人相对不闻言语。余坐石梁,恍若身骑瀑布上。走山脚仰观,则飞沫溅顶,目光炫乱,坐立俱不能牢,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瀑上寺曰上方广,下寺日下方广,以爱瀑故,遂两宿矣。
后十日,至雁dàng之大龙揪。未到三里许,一匹练从天下,恰无声响。及前谛视,则二十丈以上是瀑,二十丈以下非瀑也,尽化为烟,为雾,为轻纳,为玉尘,为珠屑,为玻璃丝,为杨白花……既坠矣,又似上升;既疏矣,又似密织。风来摇之,飘散无著;日光照之,五色失丽。或远立而儒其首,或逼视而衣无沾。其故由于落处太高,崖腹中洼,绝无凭借,不得不随风作幻。又少所抵触,不能助威扬声,较石梁绝不相似。大抵石梁武,龙秋文;石梁喧,龙揪静;石梁急,龙揪缓;石梁冲dàng无前,龙揪如往而复。此其所以异也。初观石梁时,以为瀑状不过尔尔,龙揪可以不到。及至此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不可以臆测也。
后半月,过青田之石门洞。疑造物虽巧,不能再作狡狯矣。乃其瀑在石洞中,如巨蚌张口,可吞数百人。受瀑处池宽亩余,深百丈,疑蚊龙yù起,激dàng之声如考钟鼓于瓮内。此又石梁、龙揪所无也。
昔人有言曰:“读《易》者如无《诗),读(诗》者如无《书》,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