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界处,是非总是比较多。这一骑,夜里在这儿转悠,前边又是烟又是火的,绝不是什么过得了明路的东西。他们伏地躲在草丛中,却听不见马蹄敲击地面的声响,看来这匹马的四蹄上,钉的是上好的灭声掌。一人一马越来越近,两人缩在草里,大气不敢出。
本以为这一骑会沿着山路往上走,却不想竟在他们躲藏的石头前停了下来,来回逡巡,就是不走,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大冬天的冷汗涔涔。好一会儿,终于试探够了似的,走了。王一向来好奇心重,逮住时机偷瞧了一眼,想看清马上之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瞧还好,一瞧之下,几乎吓出了魂!
这人的眼窝是空的!原本应当长着眼珠子的地方,长出了两团绿幽幽的鬼火!鬼火居然还会移动,从眼窝内移到眼窝外,把一张白惨惨的面孔照成了幽幽的绿!
王一这下没绷住,嗷的一嗓子嚎出来,被一只手堵成了一声哼唧。
两人都把马上之人看了个一清二楚,都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说世上没鬼,他们面前分明站着一个,若说有鬼,鬼怎么还能骑马?还能喘气?听到响动还会原路折回来看?
一把极长的镰刀从他们头上扫过,一层层割掉茂盛的杂草,刀刃的锋芒射进两人的瞳仁里,死亡近在咫尺。一股铁锈味在空气中浮荡。是血的味道。这把镰刀刚杀过人,饮饱了人血,腥气藏也藏不住。
只要再往下一寸,那把镰刀就可以收割两人后背上的一层皮肉,进而收割两条命。
恰在此时,一支带火的箭破空而来,直射进一边空空如也的眼窝当中,然后是第二支c第三支c第四支,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火蔓延到马身上,马儿吃痛,扬蹄朝山下奔去,它一把勒住缰绳,驱马掉头往暗箭射来的方向疾驰。
地上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大气,翻过身来,四仰八叉地瘫了一会儿,好歹手脚不那么僵了,赶紧撒丫子往回跑。前方情形不论如何都已是定局,目前要紧的是回去给头儿递消息,他们这队人不能往前走了,得绕道!
往回走了不长一段路,迎头碰上同袍,两人刚要说刚才撞上的怪事,他们头儿摆摆手,让边走边说。
“头儿,别过去了,前边那个村子估计都烧成渣渣了,再说了,那是北戎人的村子,那群蛮子死皮赖脸地赖过来咱们地盘上过冬,不赶他们就不错了,就算出了岔子,那也不关咱的事,何苦”
王一跟在他身后七嘴八舌一通说,统共就那么个意思:前边来了一群不是人的人,祸害了不属于庆朝的一个村子,咱们庆朝的兵士绕道得了,犯不着上门送死!
陆弘景还没等他说完,回身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拍得他立身不稳,朝前扑去,眼看就要跌个狗啃屎蹶子了,又被人拎着后脖颈拽回去。
“你个死舅子的!会说人话不会?!蛮子怎么了?蛮子不是爹妈生养的?也不知是谁,前阵子见蛮子们烧肉吃,还厚着脸皮上前讨一块,吃了人家的嘴还不短,真有事了你也好意思撒丫子奔!少废屁!走!”陆弘景把他拎到跟前,咬牙切齿地教训一顿。
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王一被他剀了几句,心里发虚,眼神游移,从嘴上移到了眼睛上。正在瞪他的那双眼睛一边深金边浅金,压在目上的眉毛是金褐色的,夜里看着也挺分明,称得上眉修目秀,分明是个杂合的蛮子种,却能混出来这样出挑的好颜色。
在整个虎牢关的将士看来,头儿是个美人,他们私底下都不叫他官职,也不叫他名姓,叫他“三变”——早晨起来,虎牢关的将官们坐好开会,头儿位子上坐端整,不言不动,没得说,倾国倾城的貌,赏心悦目,是为牡丹真国色。开完了会,校场练兵,头儿一开尊口,“舅子”与“爹”满场乱飞,惨不忍听,一干兵士闭上眼听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