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笙就坐在边看她,宽大的病服罩在她身上就好像上学时他们罩在身上的校服。
她的呼吸很平稳,稳到就好似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场梦。
他以为她睡着了,就站起身关灯又替她搭上一层薄毯,手指无意触碰到她脑后轻柔的发丝,渐渐摩挲起来。细长的手指穿过她散在枕畔的黑发还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就这样守着她安稳入睡在这五年里都是一个奢侈的梦。因为,梦的海然都是哭,哭着祈求他不要离开。
摆在枕边的桐花开始凋谢,雪白花瓣渐渐枯萎。顾熠笙拾起来放在鼻尖,记忆刹那间倒回,他一直走在长长的路上,原来只为那一次和她相遇。
窗外七月的风拂过,黄角兰的香气随风翻飞弥漫进病房,他突然回想起他们分手的那天。一步一步踏在雨水里,海然低低的呼唤声传来,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雪白掩埋,正是桐花簌簌落下的时节。
关门声在耳边响起,黑暗里海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伸手去抚摸沿只有那温度才能证明顾熠笙来过,就坐在她身边。
顾熠笙下楼时接到谢雨珂的电话,询问海然怎么样了。
他说她已经睡着了。
广场上的时钟指向十点整,他忽然停下步伐转过头望向身后一排排黑乎乎的玻璃窗,有谁知道那里住着他朝思暮想的海然呢?
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他想也许这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一轮细长又弯弯的月亮悬在半空上,晚风拂过,座椅旁黄角树的枝叶簌簌颤动,一朵黄角兰落进他摊开的掌心里。顾熠笙喜爱这幽兰气息,这感觉就好像她此刻正坐在自己身旁,也许,这芳香和桐花的恬淡有几分相似。
他一直在椅子上坐着,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街上路灯逐渐熄灭。
海然在梦中被谢雨珂唤醒,范医生说是今早要进一步治疗让她准备着。简单收拾了,她和谢雨珂走在长廊里,什么话也不说。
后来,直到海然被护士从治疗室推出来时,她才明白范医生不过是怕她担心才说得那么隐晦,手术后双眼复明的几率也许会大些。药性还没过,她还是陷入昏迷中,期间范医生也亲自过来瞧过几次,情况很稳定。
之后一个星期里她的情绪异常稳定,当护士拆下蒙在双眼上的纱布时,她微闭着眼睛没敢睁开。谢雨珂在一旁握住她凉凉的手指,鼓励她:慢慢睁开眼。
心里怦怦乱跳,连掌心也冒出一层冷汗。
海然渐渐打开眼皮,依稀能看到白拉拉的褥还有护士白拉拉的制服。她转动着眼珠,转过脑袋想要看谢雨珂的脸,轮廓分明的一张小脸此刻正充满期盼望着自己。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头,伸手紧紧拥抱住谢雨珂,颤抖着声音道:我能看见了,小雨,我的眼睛又能看见了。
护士在一旁也露出欣慰的笑,却不忘叮嘱她仍需留心。
再次将世界装进眼里,将光明装进心里,这样的喜悦就好像找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心爱礼物。而这礼物对于海然来说,就是这天赐的光明。
又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后才准许出院了。
海然出院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谢雨珂就打电话让她在医院门口等着,说什么今天也得陪她去逛街。她收拾了衣服和病历c发票c划价单才匆匆忙忙下一楼去办理出院手续。
周末医院里的人特别多,平时忙着上班的人也都趁着周末空档上医院检查。
好在今天办理出院的人不多排起的队伍不是很长,海然单肩挂着包一手提着衣物穿梭在人群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谢雨珂打电话,后背却被人轻拍了一下,习惯性回头看,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大厅里吵杂声不断,面前这个男人正笑意融融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