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真是不孝的很。父亲那样的人,如果心怀愧疚,又怎么会苟且偷生?
当年从江南归来,她心中满是怨气,怨父亲,怨北静王,恰好宝玉拿了鹡鸰香串送她,说是北静王送的,她掷而不取,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进了北王府。
水溶对她的好,她并非一无所觉,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且不说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就算是真的一心为她,她也回应不了。
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宝玉当年,也曾心心念念都是她,忧她之所忧,喜她之所喜,可到最后,宝玉还是弃她而去,何况水溶。
刚刚从春晖堂请安出来,就有长史上前回了早朝的事情。水溶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虽说皇上这次的发作有些突然,但本朝规定,除了例行休沐,官员无故不得缺席早朝。他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将告假的折子递上去,吏部没有收到他的折子,皇上再行申斥,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
写好请罪的折子,水溶揉了揉额头,往漪兰院而来。
一到院子里,就看到雪雁守在门口,水溶快步上前,轻声道,“黛儿睡了吗,里面是谁在伺候?”
“见过王爷,”雪雁一边行礼一边回道“姑娘起来了,不让奴婢们伺候。”
水溶皱了皱眉,摆了摆手,“你先下去。”顿了顿,又道:“本王不想再听到姑娘这个称呼。”
雪雁楞了一下,应了声“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黛玉畏寒,屋子里还用着炭,一推开门,就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水溶一眼就看到黛玉披着衣服,握着笔,纸上墨迹未干。水溶不敢惊动她,解下披风,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正是那首桃花行,看到那句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水溶沉下脸,一把打横抱起黛玉。
黛玉不妨,吓了一跳,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起来了?”
“王爷怎么回来了,没有公务吗?”黛玉回过神来,并不挣扎,顺从地在床上躺好,轻声问道。
“我告了假,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陪着你。”水溶给她盖好被子,自己脱了鞋,也躺了上去。
听水溶说在家陪她,黛玉楞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头流过。家,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很陌生的概念。
小时候,她知道,只要父亲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在京城的那几年,虽然远离姑苏,她却相信她终究会回去的。等到父亲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她的家了,茫茫天地间,独留她一人流浪。
“你说,你又不去考状元,这么用功做什么?”将人抱在怀里,水溶轻笑道,“等我们有了孩子,可要让他跟他母亲好好学学,病中都不忘手不释卷。”
听到孩子,黛玉闭上眼,假装没有听到,几天相处下来,水溶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一些,看似很好说话,实则很是霸道。
见黛玉红着脸没有说话,水溶轻笑一声,也闭上了眼。他相信,终究会有一天,黛玉心心念念的都将只有他一人,在她需要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也将是他这个夫君,而不是她父亲,更不会是她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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