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小宫女来收拾了浴桶,又捧了食盒进来。收拾妥当,碧苓带着沐芽吃饭,一素一荤,还有两小碗汤。沐芽吃得很可口,正要再盛,碧苓轻轻摇头,“少吃些。免得出虚恭。”原来司衣司的女孩是经常要往娘娘c皇子们身边去送料子c试衣裳,一旦被叫,伺候在主子跟前儿不小心出了虚恭那简直就是欺君之罪。
沐芽忙收回了手,这么一听,连饭菜也不敢多吃了,虚恭不敢,实恭就更不敢了。果然,两个人连一小碗米饭都没有吃完就罢了。
吃过午饭碧苓六带着沐芽往前院的工坊去,一间一间看过去。
宫人们的衣裳都是尚服局在宫外的作坊承做,而宫里的司衣司是专给皇上c娘娘c皇子和公主们量身裁剪之处,可说得是聚集了本朝最心灵手巧的女子。她们多是从各地挑选来的品貌周正c手艺精湛的绣女,其中以苏c湘c粤c蜀为之精,这些女子虽是不能诗词书画描尽人间美景,却能把高山流水c烟雨楼阁c点点风情化在针尖下,山青,水秀,花飞,蝶舞,尽在纤纤玉指之间。
碧苓的言语柔和,夸耀也是这么婉转,可沐芽知道这所谓的“品貌周正”实在是过谦,王九就曾悄悄说:司衣司的女孩儿是宫里最标致的。而那位做司衣掌领的女官又是个十分拔尖儿要强的,听说上任初始就亲自动手将本司宫女的衣裙做了修改,衣领略挖c腰身略修,连衣带的结法都与众不同,虽说只是一两处细微改动,穿在身上竟是生动婀娜了许多。
女孩儿们本就标致,这一改更加出挑,引得旁处都不满,说宫女的衣裳要改一起改,怎可一处独得?尚服局压下来,岂知那司衣掌领却不肯,说都改了也未见得都能穿得出,做衣裳的本就该是衣裳架子,自己都不出挑如何服人?
当时沐芽听了这话就觉得这人不一般,一打听才知道果然是个奇女子。原是苏州织造大家莫府的小姐,虽是庶出,却是莫老爷的掌上明珠。也许是自己本就心怀远大,也许是不想屈于庶出的命运,待到十六岁议亲之时自己报名入选了宫中绣房。原本乳名唤作莫芸儿,后来自己更名叫莫云,云与芸,足见其心。
站在门口,看女孩儿们坐在绣绷前,杨柳曼腰,兰花细指,低头,点针,一丝青丝垂下,好一个温柔腻人的姿态;日头正好,照在那丝绣的图案上,脸庞因而透出粉嫩的光亮,安静,优雅,好一副美妙的图景。
沐芽看得有些痴,这个时候有画笔,她一定要画下来
看过了工坊,碧苓将沐芽带到了料子房,先从认料子学起。沐芽头一次知道这些布料单是大的品种就分纱c绮c绢c锦c罗c绸c缎等,而每一种又有几十样的小分类。沐芽看得眼花缭乱,碧苓见她十分懵懂,抽出一样来给她摸,说莫听着繁杂,实则指尖记性最强,摸摸就记下了。
沐芽接在手中,呀,好精致,好薄,真可谓细致如水c薄似轻烟,记起陆游老先生曾评说道,“举之若无,载以为衣,真若烟雾”,果然,果然!
“这是轻容纱,可做夏裳c亦可做抹胸小衣。”
啊?沐芽轻轻咽了一下口水,用这料子给娘娘做内衣?那若隐若现,再有什么,岂非万岁爷要流鼻血?
一样一样摸,一样一样记reads;。大的品种还算好,小的比如纱里有轻容纱c吴纱c三法纱,罗中有单丝罗c孔雀罗c宝花罗,摸在手中,差别细微,沐芽脑子飞快地转着,记住这些名词并不难,难的是名字和东西能对上号。沐芽很想把每一种的特点记在纸上,可是哥哥叮嘱过,这个地方像她这样的小宫女是不可能识字的,千万记住不要靠近笔墨。
沐芽只能咬咬牙,全凭脑子记。
一后晌沐芽都在仔细地辨认料子,自己的手指还留存着冷水浸泡的粗糙,揉在薄绸轻纱里,几乎感觉不到那般细腻。碧苓手把手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