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谢 末哉。”阿金道:“格末 走开仔,我去请俚上来哉。”说罢,把笔砚端整在中间台上,方回身下楼而去,引领那位郎中上楼。
这郎中姓陈号曲江,本籍是无锡人。初到上海的时节极其穷苦,幸得有位族叔在城内开设堂子,名叫陈大麻子,生意甚好,就投奔到那里,管理皮ròu帐。混过了一年,因自己懂些医道,在同行中与人治病。果然运气来了,一个个yào到病除,他遂丢去了皮ròu帐,在城外悬壶行道。不上四五年,其门如市,fù孺皆知其名。医业之中,上海要推他独步了。这段情由并非在下编书捏造,问几个老前辈,或者还有些知道,但非书中的要紧人,我就算一言表过。
当时宝玉请了他来,装出大模大样,跟了阿金上楼。先在中间坐定,问道:“是谁生病?可有寒热的吗?” 阿金信口答道:“ 是倪先生格亲眷,住勒间搭。发仔几个寒热,嘴里说胡话,人才弗认得,格落请 先生来看看呀。”曲江道:“ 你快些领我去看,我今天实在忙得狠。看过了这里,还有二三十家等着呢。”阿金听了,即忙引曲江进了卧房,在床前摆了一只方凳,请曲江坐下;又点了一枝蜡烛,放在桌上,方把帐子上起。却巧绥之身子朝外,就轻轻将棉被揭开,拉出他一只手来,搁在几本书上,然后把自己身子让出,请那先生诊脉。曲江见绥之面色绯红,昏昏似睡,晓得病势沉重,仿佛是春温症候。及至按过了两手的脉,移了蜡台,细细一照,却见皮肤之内,隐约有无数的红点,比着绿豆还大,便回头向阿金道:“他的病并不是伤寒症。据我看来,一定是出天花。虽已现出红点,却未透发出来,所以不省人事。幸而看得尚早,不致内陷,或者有救。但有一说,大人比不得小儿。小儿是纯阳之体,本力甚足,容易透发,只须上浆饱满,便能太平无事。虽比种的凶险,其实道理是一样的。现在他是大人,非惟皮肤已紧,腠理难开,而且肾经亏耗,下元虚损,只怕痘根倒塌,不能上浆,那就无法可施了。” 阿金道:“实梗说法,是万难好格哉?”曲江道:“但看这几帖yào,得能将花托出,自然无妨了。”说罢,起身回到中间。阿金也跟了出来,看先生开好了yào方,送过医金。曲江要紧到别家看病,匆匆下楼上轿去了,不提。
且说阿金拿了yào方,回进房中,jiāo与宝玉观看。宝玉本在后房,早听得郎中的说话,心中甚是着急,故把yào方一看,便向阿金说道:“难末哪哼嗄?俚 出天花,一来末容易过人,二来末勿知阿发得出。倒弄得奴呒不仔主意,湿手捏仔干面勒里哉。 替奴想想看 。” 阿金道:“ 呒啥别样想法。倪今朝请俚吃仔格帖yào,做长做短,终算 格情义。到仔明朝,管俚好点勿好点,请俚笃阿哥来送仔俚转去,就完结哉,勿犯着费仔铜钱,再担啥格干系 。不过俚笃阿哥到仔间搭, 要说两声鬼话格 。”宝玉一听,倒也不差,准其这样办法,落得把湿布衫脱去,由他是死是活了。当夜,却照课筒所断,叫喜送客人,忙了一回,又将yào煎与他吃。
果然到了明晨,绥之面上的天花尽行发出,斑斑点点,竟无一毫空缝,身上可想而知,但没有上浆罢了。宝玉略看一看,见绥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非惟令人害怕,而且有一阵气味,直从帐中透出。宝玉急忙避开,走到外面,唤阿金去请义臣。阿金问道:“格爿土栈叫啥格店号,我倒忘记脱哉。”宝玉道:“店号叫‘郭新兴’。 快早点去请罢。” 阿金噢噢答应,不便叫相帮前往,亲自到彼相请。却巧义臣在店堂中算帐,阿金叫应之后,即便细诉情由,请他前去。义臣把帐放好,约略问了几句,遂随着阿金同行,不消片刻,早到宝玉家里。
阿金引导上楼,喊应了宝玉。宝玉出来,招接义臣进房。义臣走到绥之床前,仔细一看,见他脸上都是红点,粒粒饱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