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清之所以有着怀疑,不仅是因为先前苏芸告诉她的一些情况,更多的却也是出于一种对那女鬼莫名的笃信。
她相信对于那女鬼来说,摆脱了命运的枷锁,才是她真的自由。
她觉得自己能够读懂她,读懂她那看似默然的双瞳里,所拥有的一切复杂。
“你说的没错,当时我真的不该让她去望乡台看那最后一眼的。”孟婆点了点头,犹自沉浸于她的思绪中:“按照规矩,从奈何桥上走过的人,都会在望乡台上看一眼,她也不例外。可她望下去的情景,却是她那嫂嫂不仅不许他哥哥将她尸身埋葬,反而随意找了一户着急配阴婚的人间,将她二嫁。并且还用了最阴毒的法子,将她与那早已死去的男鬼绑在一起,在阴间也无法分离。”
孟婆说到这里,微微的阖上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忍回忆。
所谓的亲人,竟然如此么?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恨绝。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家人,却是重利薄义,寡恩冷漠。这种毫不留情的伤害,根本就是人心挖出的万尺冰窖,一但坠入,那便是落入了用不可翻身的深渊。只有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再也见不到任何的光明。
对于余清清来说,真的很难想象她在怀着对亲人最后的眷恋,最自己前世的告别的心情从望乡台上看下去的心情。
那种从自由的狂喜,堕入对人性的绝望的心情。
“我是亲眼看着她的表情从欢乐到怨恨,看着她的身子被缠绕上那根看似无形的红线。”孟婆语气沉缓,面上却掩不住同情与悲伤,“当时,她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悲戾之气简直太过锐利,我在这奈何桥呆了千年,从未见过那么深的恨意。”
余清清听得很是安静,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而惋惜,如果她没有家道中落,如果没有遇见那样的嫂嫂,她会不会遇见一个良人相携一生,幸福终老?
然而,就像是她刚到这地府时听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命数,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可是,这样注定的悲剧,根本就无法接受吧。
“或许是那恨意太深了,深到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幸亏阎王爷得知此事到的早,强制缚住了她的戾气,才让她安静下来,在免了这奈何桥上的悲剧。”孟婆摇头叹道。
“阎王爷向来冷面,遇见这种情况,不是该”余清清没忍心往下说,但是她却还是好奇的问了出来。
在她看来,那个向来都照章办事的阎王爷,处理这种事情定是会铁面无情。所以她不解,也觉得越发看不透阎王爷。
“清清,有的时候从表面无法看到内心。你要用心去看,而不是眼睛。往往有的时候我们最信任的才是最大的谎言。”孟婆冲着余清清清浅一笑,“就像这件事情,阎王爷并没有因她在望乡台上的过激举动而让她魂飞魄散,而是给了机会,让她消了执念,再去轮回。”
真的竟是如此么,余清清虽然暂时无法将孟婆口中那个心怀怜悯的阎王,跟那个公事公办无比较真的阎王爷联系起来,但却也隐隐觉得他似乎也是放了自己一马。
若是他真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话,那她恐怕根本没法站在这跟孟婆说话了吧。
或许,真的是她先入为主,并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了吧。
余清清只觉心中波澜四起,无法平静。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关于嫁衣女鬼的事情,而是坐了一会儿便匆匆告辞。因为她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要帮助女鬼消除执念,就绕不过帮她先解开心结。
而且,她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她必须要赶紧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从奈何桥走的时候,余清清刻意选择了上层,虽知道这里是安全的,但却还是走的有些头皮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