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再次见到聆晖,而且是年少时的聆晖,郦清妍心中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相扶相持相濡以沫十年,相互争吵刺痛对方又十年,恩断义绝囚禁偏院七年,除开两个孩子,郦清妍后半生的喜怒哀乐几乎都和这个人有关。
初被囚禁时,心痛是其次,无边无际的孤独感才最能吞没一个人的精神和意识。郦清妍把记忆中所有与聆晖有关,与温暖有关的记忆单独捡出来,一遍又一遍回忆,像一只躲在洞穴舔舐伤口的动物,缩在墙角又哭又笑。直到有一天,发现无论如何回忆,如何自我安慰都无法抵挡心上的空洞,甚至把聆晖伤害自己的那些事情翻出来也于事无补,郦清妍想,也许这个人再不能影响自己了罢。就算再次见面,自己的心绪也不会为他波动半分了罢。
可是此刻,与聆晖彼此对望,那些以为早在脑海深处腐烂成灰的东西,又挣扎着爬起来,举着刀子,在心上反复切割,带起血淋淋的钝痛。
上一世的聆晖会和永安白头偕老,共同葬进一个墓穴,棺椁并排着,灵魂一起升天。而自己估计会被草席一裹,草草落葬,也许在荒地能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头,也许被永安挫骨扬灰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也不会有人来凭吊自己。郦清妍突然很想知道,聆晖知道自己穿着嫁衣死亡后的表情,会来看一眼吗?还是只是冷冰冰地一句,“那就葬了吧”了事。
郦清妍眼睛突然涌出异物,连忙抬眼看天,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太懦弱了,郦清妍这样骂自己,为什么要哭,有什么值得哭的,你真是太懦弱了。
眼泪与聆晖无关,郦清妍是为自己难过,为自己委屈。
紫芸没有察觉到郦清妍的异样,犹在介绍,“这是府中五公子聆晖少爷。”
拾叶注意到了郦清妍的不对劲,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您怎么了?”
郦清妍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方才被风吹进沙子了,难受了好一会儿,可算挤出来了。”调整出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笑容,向聆晖行了半礼,“见过五公子,公子所言不差,在下的确定国公府七小姐。”
聆晖看着对方,心头有些疑惑,这个姑娘为何看见自己后浑身涌起了这样浓烈的悲伤?是因为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还是她看到自己的腿为自己惋惜?看到她顷刻间又恢复如常,不由更为惊讶,这姑娘对情绪的克制能力也太强些了,在这样的年纪,很是难得。
来敬王府会遇见聆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郦清妍没有觉得有多么意外,一刹那的心绪不宁后,又恢复平静,没有什么和聆晖说话的,这样回答了他的问题,带了丫头继续往前,不做停留。
聆晖也没有叫住她,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碧玉笛子慢慢被捏紧。只是出来吹了一会儿冷风,腿骨就又疼了。这辈子,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正常走路?
等到伺候的小厮回来,推他回了璧雪庵。六娘聆昕过来了,正在书房里看他的书,见他被小厮搀着缓缓进来,扬了扬手中的书,“哥哥哪里去来?这本游记不曾见过,何时买的?”
“前几天川谷白降出府去明空山采药,我让白降回程路上给我带的。”聆晖解释了一句,忍着疼走到炉火边,拿过暖手炉抱在怀里,小厮取了脚炉来搁在他腿上,整个人都快扑进了火堆里。
聆昕看得有些心疼,拿了衣架子上的狐裘过去给他围上了。“腿疼病又犯了吧?这样冷的天,不好好待在屋子里,跑出去做什么?”
“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了,总不能整个冬天都不出去。”
聆昕便问,“听说新来的那个定国公小姐拜了姬大夫为师,白日都在浣花草堂,哥哥有没有见到她?”
聆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见到了。”
“长得怎样?好不好看?性子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