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图为亲家公报完仇,安排水伯南下,并托付儿子给水伯关照,自己则北上京城,去做一件早该做但一直没做的事。那就是完成红袖和尚的遗嘱。
林镇南携山本一夫,随未婚妻南下漳州府,到了疍人聚居地,就见到了一幕疍人少年跳船赛跑的传统节目。疍人自认是古越人后裔,世代居住海上,以船为家,因此也被称作船民,而且面对喜怒不可测的大海,疍人甚至个人的渺小,大族聚居处,船屋连绵,光屁股小孩儿从这条船跳到那条船,一连奔越数十条船,那份轻身之术,在陆上的武林中也是许多人可能一生都不能见识到的。
福建近海的疍人自成一体,虽然并不刻意封锁消息,在陆上武林人中也多有神秘之感。此次林镇南来到的正是疍人三十六家的水家聚族之处,今天正是疍家少年最瞩目的成人礼,也是三年一次的族中大比。看着别有情趣的风俗,林镇南蠢蠢欲动,就要上前。
水灵儿这些日子来已经接受了新身份,大大方方的开始照顾林镇南的起居,也不时对林镇南想一出是一处的德行多加娇嗔。这时正要紧着拉他,却见祖母看过来继而摇摇头,口型是“让他去”的意思,水灵儿虽然不明所以,也就让他去了,随手接过林镇南脱下的外衫,折好抱着,继而指着山本一夫让他近前去照应,就随着祖母往一边族中长辈驻足观看的一条船上去了。
陆上人家分地域之分的,海上人家其实也是分不同的海域,分别以当地的近海岛礁群为驻地,可以避风,也方便与陆上人家交换生活用品。漳州府九龙江入海口也被称作厦门,“门”之谓,大水入海之门,远船归港之门。此门内有双鱼岛,双鱼岛附近的疍人大族有三十六姓中的八大姓,其中水姓领袖漳州厦门疍人数百年。这数百年是陆上动荡不安的数百年,是皇帝轮流做,民不聊生的数百年。这数百年是疍人与陆上武林争执不休,奠定了疍人在江湖中地位的数百年。
直到近几十年来,皇明定鼎天下,陆上民生稍安,疍人弱势虽未改变,却也相当安稳了,以武立身的水家便渐渐丧失了天然的领袖地位。水家作为一直以来的领头人,族中每一代都出了许多干练有才的子弟,甚至出了林镇南外父这样试图打破疍人传统习俗的佳子弟。这一带的族长正是水老夫人的弟弟,水大木。
水大木深知陆上朝廷强势安定,疍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各种歧视和压制必然接踵而来,甚至与陆上渔民的争执都会被官府看作不服朝廷辖制的悖逆之举。近年来因为常出海得以知道海对岸台湾大岛日渐开发,却是休养生息,上岸置业的好地方。那地方无官无府,多是野人,只要举族迁入便是一股不可侮的力量。
水大木正是想借今年的成人礼族中热闹一下,把各家各支能说的上话的家老都喊来,议一议出海过岛谋生的事,不想这回却陷入了被群起反对的境地。族中自己尚可用族长的身份压下,可其他几姓就只是抱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翻来覆去那么几句:
“疍人就是疍人的过法,离开了船,上了岸还是疍人吗?”
“如今岸上皇爷圣明,天下大定,我们簇着岸上,渔获还能多换些什物咧。”
“你家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处,你妹家那娃去当官当出个啥啦,在外面漂着好比出远海,不落个安生。”
水大木听着不同的说辞,终究一句:
“大家伙也就是不想去蛮荒的地方罢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啥。
水大木心中起火,可也不能强压,这是族中的议事传统,是族中团结的根底,正是有了大伙儿都能说话的传统,疍人出海时面对恶浪才放心家里,疍人面对恶官敲剥时才有心中的定气。正在头疼间,一声喊把他的火儿生生浇灭:
“舅爷爷。”水灵儿脆脆的声音就钻到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