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地哭过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满身的疲惫。眼睛干涩发痒,嗓子也很难受。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可还是睡不着。
悠介的声音又回响在我耳边
——“不要再和我说什么网球什么梦想了!什么所谓的网球所谓的梦想,从来都是那个死掉的男人的吧!!在我还不明白什么是梦想的时候就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强加给我,现在又自顾自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明明是个没完全没有网球天赋的白痴,无论努力多少年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笨蛋,还妄想能够打出厉害的网球!真是真是蠢死了!!!我再也不要打网球了!我讨厌网球!讨厌那个男人!!!还有总是自以为是的你也最讨厌了!!!”
——“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这幅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也许悠介真的说的对,什么都不理解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但是我对于他说父亲的话,我却绝对不会苟同。
虽然我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悠介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但是我敢肯定,自己比悠介更了解父亲。
现在的悠介,嫉妒我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认为自己背负了父亲关于网球的梦想而感到痛苦,但是他却不知道的是,曾几何时,我也曾经嫉妒过能够和父母亲密无间相处的他,那个自出生以来都由父母亲密陪伴成长的他。
我比悠介大两岁。然而就是这两岁的差距,决定了我们不同的童年。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父母事业最关键的时刻。那时候我们还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那时候,抚养我的责任是由爷爷奶奶完成的。尽管现在我根本就不记得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但是有一件事却很清晰的记得。当然,我并不是神童,之所以能记得这件事,主要是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常用这件事来调侃我的任性,除此之外,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悲伤。
据说那时候妈妈工作很忙,所以又爷爷奶奶照顾我。有一次爷爷奶奶喂我喝牛奶,可是我哭着,拿着奶瓶,无论如何也不喝。于是奶奶对我说,“喝点牛妈妈奶吧”,谁知我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哭得惊天动地,并且把奶瓶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不记得那些细节,但是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那样清晰的记忆,配合着他们口中的故事,大概就能拼凑出事实的全貌了。
事实是,我之所以大哭着摔坏奶瓶,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任性”,而是因为我在那一瞬间想到“牛都有妈妈,为什么阿市没有妈妈?”
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滑稽,但是我当时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也许是从那时起,对母亲的渴望就被我在摔碎牛奶瓶的行为后藏在了心底,转而成为一种陌生的疏离。
后来悠介出生了,这时他们只好把年纪大些的我送去亲戚家里。
直到爷爷奶奶去世后,一家搬去北海道,我还是住在亲戚家里,在悠介已经可以上幼儿园后,我才被接回他们身边。
小时候,看到悠介毫无芥蒂地在父母怀里撒娇,吵着要玩具的时候,我也曾经嫉妒过。
虽然后来一切进行顺利,但是年幼时埋下的芥蒂一直存在,我始终不能毫无顾忌地亲近他们。
也许是存着对我的愧疚和补偿的心理,爸爸妈妈对我的要求几乎达到有求必应的程度,这让悠介都一度感到嫉妒。小时候,父亲也曾想让我学过网球,但是因为冬天里去学网球后吹风着凉,引起了重感冒,以至于住进了医院,在我打针的大哭声中,父亲甚至放弃了让我学习网球的念头。
而悠介不同,作为家里的长男,他一直被严格要求着,父亲对他网球的学习更是这样,一刻都不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