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原罪
星子降生时,夏末之际,恰逢日食。他的父亲辰旦,赤火帝国的三王子,正在千里之外,随皇帝诸照御驾亲征,欲彻底摧毁西疆的色目国。
时值正午,三十万大军穿行于一大片莽莽草原之中,辽阔草原是色目族的生息之所,草原深处就是色目国的聚居地。忽然,狂风大作,朗朗晴空顿时暗沉如墨,三步之外不能视物,飞鸟成群归巢,远处传来野兽声声哀鸣,大军恐惧不安。一颗赤红色的流星骤然出现,其大如斗,从墨色的天穹正中划过,红色光芒刺得辰旦几乎睁不开眼,流光似电,自东向西,刹那间如一道利刃劈开了万里苍穹,血色四溅片刻后,横亘天幕的赤色光迹追随着火一般燃烧的流星,沉入茫茫的天之尽头。
正在此刻,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声婴儿的嘹亮啼哭宣告了生与死的分界。三天三夜挣扎之后,星子来到了这个世界,发出第一声洪亮的啼哭,而他的母亲,辰旦的王妃央姬却已经精疲力竭,止不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汩汩而出,染红了床帏。听到啼哭声,央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眸。星子不知道这一切,他不睁眼,只是纵情地大哭,一点也不顾忌他的降生有没有父母的祝福,也丝毫不管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否欢迎他的到来。
“娘娘是个小世子”接生婆托着星子,兴奋地向王妃禀报,一面按部就班地忙碌着。正准备为新生儿剪断脐带,接生婆突然惊叫了一声,差点将手中的孩子摔了出去一屋子的人连忙围了过来。接生婆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只手指着婴儿的胸前,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众人转头一看,婴儿的前胸竟赫然有一块星形的红色胎记本来初生儿带有胎记也不算稀奇,但那星形胎记殷红胜血,印在心头,乍见如流血的伤口,煞是可怖。众人以手掩口,惊异莫名,躺在榻上的王妃突然睁开了眼,嘶声叫道:“儿子我的儿子呢”
接生婆自觉失态,忙换上副笑脸,把星子抱到王妃面前:“娘娘您看,小世子长得可结实了”
“是么”央姬失血后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浮起一抹淡如轻烟的微笑,眼角似有泪,又似带笑,美得如飘渺云端的仙子。央姬吃力地伸出双手,似乎想抱一抱这用自己生命换来的儿子,修长的手指却停在了婴儿的胸前,“这是”
“娘娘,这是胎记。”接生婆尽量平稳语气。
“胎记”央姬似乎释然,“胎记星星的胎记他小名,就叫星子吧星子,我的儿”央姬话未说完,忽然向后一仰,双手软软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悄然阖上,从此隔断了她与眼前的世界。不久,王府里哭声四起
白昼如夜,大军恐慌,辰旦令所部就地休息。约莫一刻钟之后,天色渐明,云开风住。大半个时辰后,阳光复灿,烈日当头,依旧晴空万里,不染半点尘埃。片刻前的黑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一个短暂的白日梦。辰旦以手抚胸,方才那惊悸的一幕如烙铁烙在了心上。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曾经南征北战,见惯血流成河,为何只是一颗异样的流星,却让人不寒而栗这预示着什么辰旦望向遥远前路,望得久了,即使在午后的骄阳下,也似乎笼罩着沉沉的烟霭,看不清通向何处。
时隔多年,纵早已君临天下,辰旦每每午夜梦回,仍似停留于这个诡异的夏日午后,伫立茫茫草原,旌旗如云,千军万马却如泥塑木雕一般,不言不动,毫无半点生气。拔剑四顾,茫然不知何从,恍惚中,九天之外似飘来婴儿稚气的啼声
辰旦默立半晌,旁边副将试探唤道:“殿下”
辰旦猛地惊醒,忽沉下脸来,厉声喝道:“传我将令,今日白昼日食,主色目败亡,我军必胜军中有敢异言扰乱军心者,斩”副将忙传令下去。
辰旦正欲令大军开拔,忽听身后马蹄声急,回头却是传令兵一骑飞至,翻身下马,上前呈上红色令箭:“陛下请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