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说:“杨老爷这事做得欠妥,现在的年轻人,思想跟我们那个时代不同了,一味蛮干解决不了问题。”
吴妈感叹说: “还是女人吃亏,男人不高兴可以跺脚一走,新娘子怎么办?”
映雪也可怜那新娘子,觉得杨老爷这种不通情理的封建家长实在面目可憎。想到她昔日的未婚夫不肯接受父母包办婚姻就直接写信告诉她,让她知道他的想法,免受可能产生与这个新娘子类似的悲剧,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点感激。除此之外,她还有点高兴,这件事或许能让母亲在得知她解除婚约之后不再难受甚至自责,她的母亲是那样慈爱,绝对不愿意她受到那个新娘的遭遇,说不定还会为她感到庆幸呢。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安定了许多。
在乡下,晚上除了到镇上的小戏院看戏以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梅家贫穷,一个月也难得去看一次戏。映雪虽然喜欢看书,但点着菜油灯看书,灯光会招来许多虫子,尤其是蚊子,咬得人难受,而且天黑以后,被矫阳炙烤了一天的墙壁向外散发着热气,混合着泥土地面蒸发出来的潮气,屋子里闷热不堪。所以,她宁愿坐在院子里陪家人聊天,即使没有风,也比呆在屋里舒服。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繁星满天,圆月如玉盘一般挂在黑色的天幕上,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减弱了在花丛中展翅乱飞的萤火虫的光芒。一家人就在这明亮的月色中,围坐在院子里聊天。
夜渐渐深了,从山谷里吹过来的风有了凉意,将日间积聚的热气带走了一些,吴妈和小弟开始打起呵欠来,先后进屋去睡了。
映雪盯着花丛里舞动的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手里拿着竹扇机械地晃动,驱赶绕着她飞舞的蚊子,思索怎么开口跟母亲说退婚的事,梅太太却先说话了。
“雪儿,你是不是收到了文家少爷的信”
映雪手里的扇子停止了摆动,她扭头看过去,但黑暗中她看不清楚母亲脸上的表情。
她不安地低声问:“您怎么知道的?”
“文先生给我写信了。你这孩子,收到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今天才收到信,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映雪愤然道:“他写信来干什么?难道他儿子写了信还不够,还要他亲自再说一次,给您难堪”
“他倒不是来给我难堪,他跟我道歉,说他事先并不知道。文少爷也给他写了信,信上什么都说了。他看了之后赶紧给我写信解释。”
“他儿子是不是另外有了人?”映雪问这句话只是好奇,没有感到丝毫的难受。
“他没说,我想既使有他也不会说的。”
“他跟您说了些什么”
“他说自己教子无方,说出了这样的事他很难过。他想维持婚约,他说他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不要说你爸爸是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普通人,他也不会因为对方过世而毁约。他还说他已经给儿子回了信,要求他立即回国和你结婚,如果不听的话,他将不再给他生活费,并且公开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映雪慌忙问,“您没有答应他吧”
“我哪能答应。我已经给他回了信,劝他不要这么做,说我并不责怪他。毕竟时代不同了,年轻人现在追求婚姻自由,文少爷既然不愿意就算了,你还是不要干涉的好。我还告诉他,就算他逼文少爷答应了,我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映雪抱住母亲,说道:“妈,你真是太好了。”
“妈又不是糊涂虫,如果文少爷受他父亲的强迫而娶你,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不管文先生官多大,文家多有钱,妈也要解除这桩婚事。妈只希望你能嫁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生活幸福,哪怕穷一点,妈也放心。”
烦扰了一天的心事这么轻易地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