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夜里的事。马有义连夜召开军政干部会传达并做了举行盛大庆典的部署。程璐和冯汝劢将两所学校的教师连同高年级的学生组织起来,写了数不清的红红绿绿的标语,并将它们连夜张贴出去。一早,当碛口人走上街头仔细读着这些标语时,便在感受到喜庆气氛的同时,隐隐地又有一些忧虑爬上心头。因为那些标语除过欢庆抗战胜利的文字以外,还有一些内容让他们既感到新鲜又似曾相识。其中“废止guó mín dǎng一党专制,建立民主联合政府”,“拔除几千年封建专制根,建设自由民主新中国”,“美国政府扶蒋fǎn gòng绝没有好下场”,“迎接两个命运挑战”等等文字特别引人注目地提醒他们:这世事怕是还难太平!
程珩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些标语寻思着。其实,类似的文字他在两三年前就在报纸上读到过,而且,随着抗战胜利的日益临近,这些文字出现的频率是越来越大了。比方在民国三十二年七八月份《晋绥日报》转载的延安《解放日报》社论《质问guó mín dǎng》中,在同年十月初《晋绥日报》转载的延安《解放日报》社论《评guó mín dǎng十一中全会和三届二次国民参政会》中,在去年十月《晋绥日报》登载的新华社时评《评蒋介石在双十节的演说》中,在今年四月中共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máo zé dōng发表的开幕词里,以及在该会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上,在闭幕词《愚公移山》中。而在此次会议后延安《解放日报》所发的社论,新华社所发时评,以及máo zé dōng在各种场合所发表的讲话中,类似的文字更是反复出现。程珩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深知蒋介石头脑中的封建专制意识根深蒂固,guó mín dǎng也好,参政会也罢,不过都是他实施封建专制的工具而已。共产党、máo zé dōng想要制止蒋氏这么做,唯有以军事决高下一途可走。中国人民经过漫长的八年抗战,多么需要和平啊!可是,和平能实现吗?程珩不由摇了摇头。
在市街最繁华的拐角上,程珩看见墙壁上贴着用金漆写成的“抗战八年碛口死难烈士纪念榜”。他看见了崔鸿志、程琛、陈老三以及他的妻子盛秀兰的名字。有许多老人、fù女买来香表在祭奠亡灵。更多的人则以肃穆沉静的目光表示着他们的哀悼。程珩的眼睛湿润了。他的眼前闪过了他的“挑担儿”崔鸿志的面影,接着是他的兄弟程琛,他的发妻盛秀兰。想到了妻子,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锐利的刺痛。伴随着这阵刺痛的,是满心的歉疚和羞惭……
程珩在“纪念榜”的末尾,看到了河田秀子、辛健和小山秀夫的名字,也看到了李子俊的名字。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欣慰。他知道,这是李静的平反昭雪带来的结果。他想起,那天从专署返回,他没顾得进家,就直奔李家山,向李子发传达了这一好消息。当时,李子发听了,竟半晌呆若木鸡。之后,便是一阵大恸。接着,他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专署所在的方向叩起头来。李家人紧随李子发跪了一地,唏嘘之声听着让人心碎!程珩理解他,为自己终于办成这件好事而高兴。可是在高兴之余呢,不由想起几个月来自己为这件事上下奔波的种种经历。贺老总说得多好啊,这是一件一眼就看得清的事呢,可是为什么办起来竟会这么难呢?看情形,一件事的臧否就靠一个人点头或摇头是不太好办呢。许多见闻他是似曾相识啊!一丝隐隐的不安、不快在他心中滋长了……程珩不由摇了摇头。
程珩转身朝着前街走。这时,他看见了盛秀芝。盛秀芝一手拽着小平安,一手正指点着“纪念榜”上崔鸿志的名字对儿子说:“那就是你的爹爹!”小平安仰起红扑扑的脸蛋问:“真是爹爹吗?爹爹是一张红纸吗?”盛秀芝眼里便有大颗大颗泪珠掉下来了。程珩忙走上前去打招呼说:“秀芝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