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未曾察觉其间异样,见花子尧视线最后停留在司马良辰的一身差官服上,怕他多想,便安慰道:“子尧身体欠安,就在这暂且休养便可赵大盟与赵建虽殒命,却也算是罪有应得,此案已结,不会再有人来寻你麻烦,子尧大可安心。”
花子尧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神色,低声道:“既如此,子尧就多谢李大哥了李兄之恩情,子尧没齿难忘。”
李珏见花子尧言辞得体,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心中不由大起好感,此刻听他这般说,立即摆手笑道:“此事愚兄却是不敢居功这几日全赖我二弟李玳与司马大哥从中周旋,方能如此顺利结案,呵呵”
花子尧点头,与李玳二人自又是一番逊谢客套。
这边李珏踌躇半晌,心中再三计较之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子尧,还有一事,望你不要太过伤心当日我们到得太晚,你失血过多,愚兄医术浅薄,虽已竭尽全力,却还是无法保住你腹中胎儿此事唉”
李珏犹在叹息,花子尧却是瞬间惨白了一张俊脸,眸中泛起不堪之色,许久未曾做声。垂眸半晌,花子尧终是抬了头,望着李珏,低低问道:“子尧乃是男儿身,却可受孕产子,李大哥不觉得我是个怪物么?”
李珏正色道:“贤弟哪里话。这世界广大,光怪陆离之事不知凡几,造化神奇,便有些不同寻常的人事出现却又如何?如何便因此而称你作怪物?此事以后不须再提,子尧亦不必因此而自惭。”
花子尧怔了一下,瞬间垂下眼,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掩在了浓密的眼睫之下,只轻轻应了一声,道:“谢李兄。”
李珏听他话音里带了些颤意,怕这个话题触了花子尧伤心事,也不敢多在此逗留,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便与众人一同告辞出门。
门扉关阖,周遭再次安静下来,花子尧细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颤巍巍,片刻,方才缓缓抬起眼来,口中咀嚼着李珏方才那段话,回想起这段日子诸般遭遇,一时心潮迭起,眼神怔忪,几乎滴下泪来。
大约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这样一个让人心安,甚至令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的人,才令自己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真实姓名脱口而出的吧。
而自己这般境况,本不应这般轻信人的
花子尧静静地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初见那日李珏抱起自己时,嘴角那抹温柔和善的笑容。
本已死寂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一颗细小卵石,在枯槁中缓缓荡出波纹。一圈,又一圈。
冰凉的手缓缓下滑,慢慢覆在平坦的小腹上。花子尧长久面无表情的面上,突然浮起一丝冷笑。
却在这一刻,门外响起几记敲门声,随后只听“吱呀”一声,脚步声响,有人进来了。
花子尧下意识地转头一望——竟是李玳。
“李公子。”花子尧只好打了个招呼。
李玳微微一笑,一撩衣襟下摆,坐在了床边,动作恣意十分。
却听他笑道:“你称呼我大哥做‘李大哥’‘李兄’,却唤我做‘李公子’。这般厚此薄彼,可不是君子所为吧?”
花子尧半晌无语,只好勉强道:“如蒙不弃,子尧可否唤公子做‘李二哥’?”
李玳摸了摸下巴,似乎犹觉不满,嘴上却道:“当然。”
盯着花子尧看了片刻,李玳突然开口道:“贤弟是哪里人?”
花子尧正被面前之人毫无遮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闻言便道:“我”
“湖州人?宁州人?湘阳人?”李玳还不待对方开言已是咄咄逼人道:“你说话侬软糯甜,皮肤细腻白皙,唯有江南妩媚的青山绿水方能养育出你这般通透灵秀的人物。但你听北地方言毫无阻碍,尾音又以仄声居多,显是在京城居住过,乃是耳濡目染,不觉中产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