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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好杀喜暴,尝杀百万。成国镇边,人不敢近七百里。――《汉志赵烈世家》

    肃幘定,天下平。唯有凉州仍不盈。

    掌蹄酒,镌民刑。只有长安守祖茔。

    不十日,传遍关内。帝怒,命民但有传此童谣者,杀。

    冯炳的兖州军,何廷的司隶军,冀州的四校尉,淮州的镇蛮营。皆报杀贼百万,攻厥南北,朝廷显赫功业,时皆庆贺,各有其虚。

    冯炳站在城头,望着各部不受约束,来往分割财帛战利,心中不禁怅然。山东之民因恐惧连族诛,皆跟随肃幘余部逃亡深山。河北有藏匿者,近百万。满地横尸无人问津,各地以皇帝诏令,就地掩埋,田产重新分配。虽仅一年之乱,然损国其气者,十三四,已可称动摇根基。然军功升迁,人之大事,何况此叛逆之罪,逃匿之责?倘如无人可杀,无功可进。如何保持世家之盛,天家揉杀之威?炳缓步退下城墙,长叹归家。

    皇宫内,皇帝顾问左右:“我功可比武帝?我势可逞光武?”除三公以外,众皆附和。帝面似欣喜,却心甚悲凉。遥对三公,临观百众,不用多言,自见末路。三公满口家国礼义,道德盛威,面似霞月而心似犰狍。门徒朝野,名望天下。倘若内外有变,如陈蕃之旅师,如周公之狭政。我如不限,尔等皆为贼。如限制,尔等皆不助。天下人尝痛恨党锢之祸,殊不知这世家为了兴盛,连天下最有名望的名士都可以出卖。自从夏朝就养成的人为家死的荣誉思想,根深蒂固,为其一世之名,纵然汤镬亦不能止其半步,反令其更甚骄横,满眼之见皆名动天下。

    我一己之能,又如何对抗已经完全成熟的世家大族?天下皆掘我王冢之人,何人可助我王道?我父有陈蕃尚可一争,我有何人?昔日党徒朝野,逼我杀臣,欲解其事,竟受其反。金吾卫缇骑中郎将曹暨,因不能与天下名士同死,竟上书求死,称己为党徒。

    皇帝日夜思索不得其进,深夜卧于榻默默哭泣道:“天绝我沛功,高祖何在?母后何在?”苦思良久,方才决定,再寻强橫之外戚为己用。天下只有一个皇后,也就代表只有一个世家能够显赫,人皆向利之人,既能一步登天,显耀四方,就必然削尖脑袋,拼命钻研。

    石墨亲往史公宅,拜罪道:“小子不知天下意,请公恕。”史公看着石墨,默然。初见天人已然寄予厚望,但纵然智勇双全,也需时间磨砺,即使是大器之人,也要抵力笃行。如果没有史家庞然大物,石墨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还在演家家酒的小畜牲,每日行军如同行尸,走马如同侏儒。并且不久就会死在上郡守手里,埋骨他乡,终不为人所知。然人之遇,如同其命。人无全良,势不尽达。人皆有错,不过因人之所异,明有早晚而已。“失而后德,败而后定,人之所弃也!”史公如此感慨。

    “怀玉,今后切记,不可轻易言退持败。人所惧者,非鲁莽与怯懦,惧之甚者,乃是临危而自定,知败而全策之人。”石墨默然不言,仍低头埋面。两人默无声息,石墨抬头道:“临制九变!”

    人非天然三六九等,其称三六九等,非他人所定。所定者,是其自己。人生皆白身,力虽有不同而智尽相同。家室有优劣,环境有高下。然于人心,并无差异。然竟何是以见人之贫耨而定其九等?众可知,己不裂志,人不敢倾。勇之谋强,人不敢欺。行止坐立,不败是德。虽处其下,蓬头垢面,亦上人。然人心非志,迷惑非国。欲图而不进,欲制而不止。是因人之所欲而灭人之所覆?如以一事可以定天下,则人皆向之,何必言山外有山?何所谓下人,不在货殖多少,家族强橫。乃在一人之心也。

    南匈奴杀并州口四万,邀功朝堂。世家睁眼闭眼卖官鬻爵,商贾睁眼闭眼盐铁之利。这几股势力合起来,就是新纪元的曙光,就是通往公天下的道路。可悲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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