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宰杀的羊,正是最好的羊。大块切了,文火闷煮,加入姜片花椒各种佐料,顶风香十里。乃驰名西北的朔方名吃。
刘老汉回屋陪客人攀谈。老汉是汉人,祖上是汉武帝时由内地迁来垦荒戍边的,历经千百年不改华风和汉俗,只是性格脾气与蕃人一样,极为豪爽。据说,其左近还有秦朝戍边的汉族遗民。李继迁与刘老汉攀谈:“老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
刘老汉笑道:“朝圣去了。贺兰山马兰谷出了圣灵,能掐会算,上通天界下连阴朝,前知三百年后知二百载。看病舍药,广结善缘。这之外,还有个天大的秘密,据说,贺兰山里有一匹金马驹,它就是贺兰山的魂灵。这匹金马驹一旦出世,贺兰山下黄河两岸的土地便再不用人畜耕耘,金马驹从上面风一样地飘过,就把所有的土地全部耕种了;牧民们再也不用为找不到优秀的种马犯愁了,金马驹子打一个喷嚏,所有的母马就都怀上最好的马驹子了。这个圣灵,现在就在贺兰山里寻找这匹金马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侯,整个贺兰山边,都可以听到他咣咣咣开凿山门的声音。老婆子病了半辈子了,先生不知道请了多少,就是瞧不好。这不,儿子媳妇孙子们,趁着世道太平,田里也都忙活完了,带上老太婆,都去寻找圣灵了。一是想给老婆子瞧瞧病,二也都想见见圣灵。”
“是嘛,这里竟出了这等奇才。咱倒要见识见识。”李继迁磨拳擦掌,恨不能当时便启程奔向贺兰山,寻访到这个奇人异士,与他痛饮三杯。可一想丢马的汉子不定怎么着急呢,当着刘老汉,又不好说这事,便按耐住性子,同刘老汉谈天说地地闲聊起来。
羊肉煮好,天色已晚,李继冲等闻香寻来。当着老人,李继冲李大信不好问沙狐儿的事,只是同他挤眉弄眼,一解心痒。刘老汉见李继迁的人到齐,便张罗着上肉上酒。
很快,清水煮羊肉,家酿村酒,摆上炕桌。老人见李继迁乃非常人,弄好酒菜,竟然不肯上桌。李继迁跳下炕,把老人扶持到炕上,挨着自己坐了,笑道:“刘老爹,勺子再大,大不过锅去。再怎么着,咱是客,你是主。来,咱借花献佛,敬你老人家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刘老汉接过李继迁高举的大陶碗,喝了一大口。老汉久居西北,熟知蕃人爽直习性,知道党项人敬齿不敬爵,便不客气地接受。大家这才吃喝起来。
党项人游牧,逐水草而生活,流动的生活习性,使他们不能像中原汉人一样,有时有晌地吃饭。吃了上顿,下顿不知道什么时侯吃,因此,他们食量大得惊人。像李大信这样的小莽汉子,一顿吃一只羔羊极为平常。他们一顿能吃下三天的口粮,三天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饥饿。一顿饭吃下去,十来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被饿死。李继迁他们,尽管是向化了三百多年的贵族,饭食早已变得有时有晌,可他们还保留着党项人生活习性,吃东西不说话,怕亵渎神灵,且食量依旧大得惊人。三只大羯羊,很快便吃掉了两只。
忽然,外面一阵马嘶犬吠人声传来,刘老汉说:“贵客们安坐,老汉看看谁来了。”
刘老汉出去。李继迁得空,对沙狐儿嘲弄地笑问:“沙兄,你准备如何处置自己?”
沙狐儿嬉皮笑脸道:“爷,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明。随爷处置。”李继迁笑道:“如此说,咱倒成了强人不成?若是这么说,咱还真不好过问了,你随意吧。”沙狐儿笑道:“这样最好。咱就将这火龙驹作为进见之礼,送给爷,还请爷赏口饭给咱吃。”
李继迁脸一沉,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将爷当成什么人了?贪赃枉法的赃官,还是坐地分赃的绿林好汉?掰着子看人——你有眼无珠!你睁大眼睛看看,爷帐下可有鸡鸣狗盗之辈,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爷能接受你,岂能接受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