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三月十八,老八记的很清楚。
初春的天气微寒,这天下起了雨。雨不大,细细密密绵绵,织了一天一地。出门不用打伞,回来时眉毛头发间会有细细的水珠,拍拍衣服水珠像尘土一样掉下来。
如烟似雾般朦胧的小雨,把树叶洗的碧绿湿润,青翠欲滴,一枝带了水色的桃花正颤悠悠伸过小窗,艳丽芳华。
康熙临阅河工未归,说是已近京城,正快马加鞭赶来。
孝庄穿好了衣服,静静等着。
太医们说了,老祖宗时候差不多了,最多不过两个时辰,现下在京里的皇亲都候在慈宁宫外,谁也不敢走,这个节骨点也不敢说什么或露太多表情,犯忌讳。整个慈宁宫静的吓人。
有份位的皇妃带着各自的儿子女儿站在孝庄床前,不敢坐,也不敢跪,孝庄自己都知道时候到了,其他人也不敢说句劝慰的话,只默默站着,累了也不敢动。
“怎么都不说话?”孝庄声音虚浮,“就等着我死呢?”
底下哗啦跪下一片。
孝庄闭了闭眼睛,手微抬,“小八”
老八愣了下,惠妃瞪他一眼他没反应过来,惠妃急的掐了他一把,眼神示意:老祖宗叫你,快点!
老八站起来,走到孝庄床前,跪下,“老祖宗您真好看。”
老八觉得,他从来没看到孝庄这么鲜亮过。
她穿着红底黑边两面绣金丝凤纹的旗装,梳了整齐华贵的发髻,耳边插着金镶玉的簪子,脖子上载了翡翠的珠串,眉描了黛,唇染了朱,颊带了粉,连眼底,都有种淡淡的欢喜似的。
恍惚间,老八眼睛有点酸。老祖宗真是妙人,死也死的跟别人不一样。
孝庄笑了,她自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固执的让苏麻给她换了下殓要穿的衣服,梳了好看的头发,戴了最喜欢的手饰,化了细细的妆。她捏捏老八的小手,“才多大,就知道好看了?”
“十弟最爱漂亮。”老八用力点头,“老祖宗最漂亮。”
“你是个有心的。”孝庄招招手,“德妃呢?把小十四抱过来给我看看。”孝庄突然想起,如果她这会死了,十四就是她能看到的最小的重孙子了,就想看一眼。
十四刚满一岁,还不大会叫人,德妃抱着他给孝庄看,怕他淘气抓人,还把他的小手按住。十四不舒服,扁了小嘴想哭,可这时候哭是犯忌讳的事,德妃一下子为难了,怎么办?老八朝他伸出手,“娘娘,我抱抱弟弟吧。可以吗?”
德妃看了看孝庄的眼神,就把小十四递给了老八。
小十四也怪,被老八抱着就不扁嘴想哭了,还乐的笑眯眯。
孝庄看了也笑了,“小八真是有兄弟缘。这种被喜欢的感觉以后,也不要忘。”
孝庄看了几眼十四,就让德妃抱了所有人退下,“都跟这戳桩子似的做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们去外面坐坐,留小八跟我说会儿话就得了。”
其实这话有点不合时宜,要说话,怎么都论不到老八头上,他们这辈还有太子呢,那可是储君!
倒不是孝庄故意要给老八竖敌,而是她算计一辈子,现在要死了,死的舒服点行不行?她就想找个喜欢的,陪陪。留一屋子人在这,有几个是真心为她的,别人不舒服她也不舒服,何必死了死了还招人恨?
孝庄拉住老八的手,缓缓闭上眼睛,慢慢说着话。她脸上带着笑,很安静很温柔。
“那一年那达慕大会,草原的天特别蓝特别高,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