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四月上旬,春天姗姗来迟,淡薄的阳光笼罩大漠,冰雪消融,一夜之间,褐色的荒原上就长出蓉蓉新绿,仿佛仙人曾挥毫匀染,清晨时分,那绿意更加鲜明,带着潮湿甘甜的气息,扑入帘幕低垂的展鹏殿内寝。
跳荡的阳光已具有热力,才清晨时分便喧嚣地涌入帐帘,爱抚着床上那近乎完美的身体,天宝倏地睁开双眼,眸光立刻便被两道欲渴的视线死死缠住,天宝轻吸口气,锦衾下,双掌已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小宝,你的睡颜真美”呼和洵俯身坐在床榻边,他的目光胶着在天宝的身上,上下扫视,钩子似的探入天宝微敞的寝衣领口。
天宝努力平抑激愤的气息,淡漠地看着呼和洵,“陛下这么早来展鹏殿,可有什么吩咐?”
呼和洵眉目一暗,眼中烧起邪火,咬牙说道:“最近一直有消息,盛传明华青州铁厂的一位技师准备另找靠山。你为何对此置之不理?”
“陛下少安毋躁,我已有安排。”天宝心平气和地说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断冒出的冷汗已将他的寝袍黏在背上。
“哦”呼和洵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微眯双眼,手已搭上天宝的胸口。
就在这时,内寝殿门忽地被人一掌推开,内侍焦急的喊声顿时响起:“哎,都尉大人”
听到异响,呼和洵缓缓扭头看去,手掌依然摩挲着天宝,“南真,你可真是早呀!”
天宝不言不动,双眼紧盯着帐顶,仿佛那里悬着一柄利剑,指尖掐进掌心,钻心的疼。
“你你”丘林南真双目赤红,嘴角抽动着却说不出话,他的神情好像一头掉入陷阱受了致命伤的困兽。
“回禀世子殿下,左丞齐哲大人,金翼大将军日丹大人已到。”内侍平板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天宝无视呼和洵蠢蠢欲动的手,哗地坐起身,拉过紫貂晨袍披在肩上,掀开锦衾跳下床。
“小宝你”呼和洵面色急变,双眉倒竖,凌厉的眸光却直刺丘林南真,南真惊得一哆嗦,血红的眼中忽然浮起泪光。
“大单于陛下,我今天就启程去青州,亲自调查火器技师之事。”天宝的声音恒古不变,冷静而疏远。
呼和洵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好像一拳挥出却打在了云堆中。他一言不发,转身疾步走出内寝,丘林南真顿了一瞬,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天宝身体摇晃,一把扶住床柱,拼命压抑着冲到胸口的怒吼,背过身淡然吩咐:“齐哲,日丹,若是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咱们就辰时出发。”
十天后,青州湾里泊着一艘陈旧的海船,和一年前情形相似,从别有洞天的内舱里传出低低的话声,“日丹,我们明天就离开青州,此地不宜久留。”天宝在舱房中踱步,舷窗外海鸟拍打着翅膀低啸而过。
“殿下,青州铁厂的那名技师确实犯事儿了,看来传到襄州的消息倒不是假的。”日丹征询地看着天宝,“但此人顾虑重重,中间人又提出要见殿下,我看不得不防。”
天宝沉吟片刻,双唇微抿,“你告诉咱们的人先不要理会那些顾虑和要求,犯事的是他,他若真要投靠,肯定比咱们急迫。”天宝倏地站定,“他不是顾虑重重吗?我就和他云山雾罩,一定要耐心地周旋下去,如此才能辨别此事真伪。”
“好,我这就去交代,顺便进城,殿下吩咐要采买的货品还没办齐呢。”日丹说着就急匆匆地走出舱房。
舱门阖拢,暮色渐浓,夕阳缓缓沉入远方的海平面,跳跃的光线挣扎着从舷窗里退却,就像天宝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心。
天宝凝然默立,双掌紧贴腿侧,微微轻颤,仿佛已不堪折磨,寂静中,他砰砰激越的心跳充盈耳鼓。去年今天他与虫儿在万春阁相会相交,一年过去了,思念噬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