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冬时亮色的窗纱打了进来,寝殿内纱缦尽绾,窗明几净,大案阔瓶,与殿中主人简洁犀利的作风无比贴合,却因主人方才抛出的那句话,空气中飘拂起几缕暧昧旖旎的色泽。
薄光低身规整过药箱,背负上肩头,朗声道:“清者自清,那些闲话传一阵子也便消散,皇上安心将养,微臣告退。”
这明亮清澈的应答,登时一涤室内不明气流,绯意尽去。
“是么?”兆惠帝喟然长叹,“朕岂不是徒然烦恼一场?朕还曾想,倘若你为那晚的事向朕要个说法,该如何给你。”
她不得不驻足,垂首回道:“多谢皇上为微臣费心,微臣对皇上后宫内的任何位置皆无奢望。”
兆惠帝俊眸波澜浮动:“那么,薄尚仪想要的是什么呢?”
“助太后抚养浏儿平安长大,等姐姐归来。”
他颔颐,撩开袍摆坐在窗下紫檀罗汉榻上,道:“放下药箱,坐下陪朕好生说说话罢,权当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按命在侧旁的束腰圆凳上就座。
“朕一直想知道,你那时为何以那般激烈的方式执意离开允执?”兆惠帝沉吟问。
“性情不合,争执不断,相看两厌,好聚好散。”
他失笑:“这中间齐悦的存在占了多大比重?”
她想了想:“不晓得。”
“你竟不否认对齐王妃存在的介意?”
她面色如常:“齐王妃四德兼备,是所有人心中名副其实名正言顺的明王妃。微臣得皇上恩旨以平妻之位嫁入王府,而在皇家的玉册上,明亲王府的嫡妻当是齐王妃无疑。若说毫不介意未免自欺欺人,但若将所有原因皆归咎于此,又难免对王爷和微臣之间的情感过于乐观。”
“朕有些意外。”兆惠帝唇角溢笑,“没想到小光愿意与朕说上这番话。”
薄光低哂:“撇开君臣,小光斗胆还记得当年的‘二哥’呢。”
“二哥”兆惠帝眸透柔澜,“我还以为那时你的眼中只看得见允执一个人。”
她莞尔:“或许是如此没错。那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与王爷走到这般境地。”
兆惠帝眸线深邃:“很恨允执么?恨他没有为你拒绝齐氏婚姻,为你独守其身?”
她笑意微苦:“与其说恨王爷,不如说更加质疑自己。倘若薄光能够好到可以使王爷目不转睛心无旁骛,又何必任由恨妒扭曲了自己的面目?”
“还爱允执么?”
“这微臣也不晓得。倘说不爱,微臣仍悬于心置身贼患之地的王爷,祈祷上苍保佑他平安凯旋;倘说爱,微臣对王爷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位红颜知己皆已心如止水,且乐见其成。兴许,微臣更适宜和王爷成为互相惦念彼此鼓励的朋友,而非朝夕相处晨昏共度的夫妻。”她神思恍惚,眸光迷蒙。
心念驱使,兆惠帝蓦然起立,几步到她近前,低唤:“小光”
薄光遽怔,垂首向后撤移:“皇上恕罪,微臣失仪。”
须臾之间,方才那个叫他“二哥”的小光退散,彼此间重新横亘起君臣分际的高墙。似乎,无法急于求成呢。他淡哂:“今日的小光如此坦诚,朕很欣慰,改日朕疲惫顿踣时,再邀小光畅谈心。虽然,朕的后宫没有小光看得上眼的位置,但朕的知己,当属小光莫属。”
“好。”她酒窝儿旋转乍现,“如果皇上答应不将小光对二哥说的话告诉皇上,小光乐于从命。”
真美。这一瞬间,他几欲听凭鼓动胸腔的躁动,伸臂将这个梦寐以求的人儿拥入怀中,忘情疼爱。
但,不行呢。
这是值得他珍重的对待c值得他费心周旋的人。
这世上,这样的人也不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