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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刀,拓跋珪纵使武技过人,大醉之下也难以施展平日之万一,不出片刻便已身中数刀,血流如注地瘫倒在地——拓跋绍此刻方才褪去狂性,看着浑身上下有如血葫芦一般的拓跋珪还死死地瞪着他,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后怕,下一刻他便想到了善后事宜,当下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奔出门去,寻贺兰宓商量。

    房内这番动静不可谓不大,然而殿中宫人内侍们平日深惧拓跋珪,这一当口,竟然没人胆敢出头问上一声,赤珠殿中,全是死一般的寂静。

    又是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潜进了一片狼藉的室内,轻轻地在倒在血泊中不时抽搐的拓跋珪面前站定。拓跋珪痛苦不堪地嘶声喘气,犹自吃人似地逼视着来人:“沮渠。。。蒙逊!”

    黑甲武士缓缓地拉下面罩,一张形容枯槁的苍老脸孔终于重见天日,他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重伤的拓跋珪:“你的儿子还是比不上你,杀人之后也不确认一下到底死透了没,不是做大事的料啊。”

    “你!我当初留你性命——真是瞎了眼!”拓跋珪激愤之下又一连呕出数口黑血,眼带怨毒,“你,敢杀我,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沮渠蒙逊放声大笑:“我曾经很怕死,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皇帝陛下,我不怕被千刀万剐,因为阿鼻地狱里,有你陪着我。”

    沮渠蒙逊带着那丝奇异而解脱的诡笑,轻轻举起左手刀,在拓跋珪的喉咙后重重地一划。

    公元409年末,北魏太祖拓跋珪为其子拓跋绍谋害于赤珠殿,卒年三十八岁。不日,太子拓跋嗣平定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宫廷动乱,将拓跋绍与贺夫人并所有随同叛乱者当众磔死,为拓跋珪举行国丧,并谥其为宣武皇帝,葬于盛乐金陵,后于陵前即皇帝位,改元永兴,史称明元帝。

    永兴九年,年轻有为的明元帝便大举西征,破潼关,入关中,下长安,西燕少帝慕容瑶白衣出降,太后李氏殉国,中原大地最后一个慕容燕国至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次年,北魏借道萧关,出塞伐凉,凉王杨定为百姓计,决定向魏国称臣纳贡,甘为藩属,拓跋嗣完成了北方诸国初步的统一大业。

    拓跋嗣凯旋而归后,前往盛乐谒拜金陵,他独自一人走进幽暗肃穆的灵堂,对着正中孤立的牌位敬上三柱佛香,而后将一个黄缎布包轻轻地放在供桌案头。

    里面是一方温润如脂的白玉玺印,其上红痕宛然,刻着银钩铁画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拓跋嗣一手按着龙首,缓缓地道:“漠贺,您心心念念的传国玉玺我已经到手了,这是慕容瑶主动奉上想以此得生的——所以我每常在想,什么受命于天,这一块玉玺能保谁千秋万代?”他举起玉玺,最后端详片刻,便毫无留恋地将它掷进了熊熊燃烧的香炉之中:“您想要,便让它陪你生生世世吧!我只信麾下百万雄师,投鞭足以断流——将来统一天下,囊括九州的,一定是我大魏帝国!”

    晋安帝义熙十四年,宋王刘裕权倾朝野,晋之州郡已占十之,堪称东晋无冕之王,遂秘密将安帝司马德宗缢于东堂,又因江南流传着一句谶言“昌明之后,尚有二帝”,而立司马德宗亲弟司马德文为皇帝,是为晋恭帝,改元元熙,以应顺天道。

    元熙二年,刘裕迫晋恭帝禅让皇位,并废其为零陵王,自改国号为“宋”,彻底结束了司马氏一百五十五年的统治,开始将矛头对准了统一北方的拓跋魏国。从此之后另一个南北并立,称雄争霸的铁血时代,来临了。

    后人称之为——南北朝。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在隋文帝杨坚还没有统一天下之前,这一百多年的时光里,金戈铁马与诗酒风流共存;将星闪耀与名士风度并立,且贯穿始终,直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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