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北魏天兴三年末的那个冬夜,火光映红了整个塞北的夜空,战马嘶鸣,喊杀震天,更搅得这处草原入关的兵家必争之地有如一锅沸水。
苻坚带来的八百护龙卫临时发难,配合外面作战的西凉与柔然军队魏营内四处放火,魏军由是大乱,苻坚与任臻二趁机掳走了拓跋珪,退守高岗,数千西凉铁骑赶来层层保卫,将他们护其中。
而剩下的魏军,群龙无首而又孤立无援。柔然与西凉骑兵的联手围剿之下,建制四散,虽然奋起抗争,依旧死伤枕藉,伏尸无数,沃水为之不流。可纵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停止过一次次地靠近高岗,发起冲锋,欲拼死救出拓跋珪。然而仰攻不易,何况阻挡他们面前的是西凉的铜墙铁壁,除了留下一片又一片尸体,魏军不能前进分毫。
拓跋珪的嫡系军队一点一点地消耗,死忠将士一个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离离原草,那抹挥之不去的深红甚至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然而拓跋珪就如一个作壁上观的匆匆过客,只能呆怔地望着这片修罗场而麻木不仁无计可施。因为他的眼中已是一片茫然模糊再没有一点灵犀,就连脖颈上入肉三分的刀刃也没能让他的表情有分毫改变——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夜之间,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和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挚爱,就此齐齐地分崩离析了。
任臻的眼眸也染出几分血意,他想起来当年燕魏之战时的惨烈,他被缚战车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千里赤地,山河变色——西燕有多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因为拓跋珪一时之怒而身首异处?而这双手沾满燕民血腥的始作俑者其后还有脸趁之危地诓骗他为他效力!
“这是最后的资本了,一旦战场上拼光了,前半生的宏图霸业俱化飞烟。”任臻冷冷地瞥向失魂落魄的拓跋珪:“拓跋珪,今时今日之痛,可有当日之万一?”
一字一句皆如兵刃,直刺心扉,拓跋珪却置若罔闻,只能费力地扭过头,望着近咫尺又如远天涯的任臻,只呢喃地喊了两字:“大哥。。。”
任臻皱眉,略带狼狈地厉声喝道:“住嘴!凭当年断指致残之仇c囚禁凌侮之恨,国土沦丧之耻,屠杀国民之辱,可以活剐了!”
拓跋珪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没有一句辩解,种种罪孽皆是他亲手种下,怨天尤也无用!他曾经庆幸佛祖给了他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而今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做了三年的黄粱之梦,现梦醒了,心死了,他再无绝处逢生的一丝希望。
“杀了吧。”无论何等艰难,拓跋珪从未有过甘心放弃的时候,可此刻的心如死灰却使他脱口而出,任臻怒道:“以为不敢!?”
正当此时,山岗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兴奋的鼓噪声,众定睛看去,却是凉军逼退魏军的拼死冲锋后,柔然骑兵随后紧咬而上c大肆屠戮败退的魏军,连已经受创落马的伤兵都不放过,全给捅了个千疮百孔,更有将首级尸块挑上槊尖撕扯取乐的。余下大部分柔然军队也已经全线压上,将已成乱相的魏军分割淹没,大肆屠杀。
随着柔然军队越来越近c越来越多,喊杀惨叫之声更是响彻云霄——照这样的推进速度,柔然骑兵的铁蹄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踏着一地的血肉尸骨逼近沃阳城。
任臻心头一动,想起了当日雁门告破,高车攻入城中,烧杀掳掠鸡犬不留,几乎使雁门成为了一座死城,至今还未恢复元气——天道无情,百姓何辜?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无不以消灭敌的有生力量为第一目标。那社仑可汗更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初能统一柔然并开疆辟土,靠得就是千里不留的血腥屠杀,所过之地寸草不生,自然杜绝了镇压过后的反抗。而这个惯于争抢掠夺的民族对塞内的富庶早就觊觎不已,如若真地攻城,先前一直心存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