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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任臻回到帐中,却不自觉地一怔。
黎明微光之下,苻坚合衣而坐,身影高大而沉默。
二人四目相对,须臾之后苻坚对他轻一招手:“怎地夜半出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任臻乖乖地走过去,在他榻前盘腿坐下,苻坚在后撩开他的长发,点点头道:“果然重新包扎了。甚好。”任臻心中一堵,涌上一股百味陈杂的难过,不舍是真的,心痛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他一直胸怀博大无所不能地包容他,无论他再怎样的任性胡闹为所欲为。他说过他们当为知己,是他忍不住,非得破了那道界限,拉着他一起沉沦苦海。
他不说话,苻坚也不说话,沉重而郁窒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到了实在不堪忍受的时候,任臻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开口,苻坚却在同时托住他的后脑勺,铺天盖地地疯吻下来。他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苻坚却趁隙伸入舌尖,激烈地在他齿间勾连辗转,他欲退无路,只能被他灼热的气息席卷侵没——他从未见过苻坚这般激动——除了那夜在姑臧醉酒后的那个吻。
无论他如何任性胡闹为所欲为,他似乎总能容忍包涵,做他最坚强的后盾,苻坚大帝,当是胸怀博大,无所不能。可他忽略了,他一直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却也其疾如风,侵掠如火。
任臻抬手反搂住苻坚的脖子,忽然毫无预警地湿了双目:“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苻坚终于松开了他,却还是不说话,只是直落落地望进他的眼中,半晌之后复又低头,以舌轻缓地舐过他微湿的眼睫,毫无□意味,而全似抚慰。
任臻身心俱疲,几乎是将自己埋进苻坚的臂弯中,无声地在那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痛哭。他恨自己,醒悟太迟,辜负太多,却又贪心地谁也不肯放过。
燕军次日戌时开拔,趁夜启程——这一路燕军不足千人,却全是骄骑营精兵,故而可以不声不响地潜入关山腹地搜寻,但毕竟是在后凉境内,此时情势复杂,还是避免碰上凉军为好,所以慕容永下令昼伏夜出行进,与杨定派来接应的部队在关山南隘处碰头。一行人日里都已经休整完毕,马裹蹄口衔枚地闷头赶路,也军容整肃丝毫不乱。卯时天刚破晓方才又扎营,将士们各自下鞍休憩,苻坚亦收了沉重的长戟,眼前忽然递过一块浸湿了的方巾。他抬起头,见兀烈站在面前,好声好气地道:“净个面罢。”苻坚一摇头示意不必,他不可能卸下面具,兀烈却不死心地又拿出吃食奉上,并自顾自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英雄不肯告知姓名便也罢了,兀烈敬仰您的胆色身手——千军万马而毫不畏惧,这才是英雄本色。。。”
苻坚接过了吃的,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来一口接一口地咽着,对兀烈的滔滔不绝毫无反应。
拓跋珪在不远处面若寒霜地看在眼里,将手中的空碗往旁边一递,立即有亲兵接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一撇嘴道:“兀烈还真是会跟风,那哑巴救驾有功,皇上现在只看重他一个,难怪——”旁边立即有人推了一推,那人才猛然醒悟,小心翼翼地看了拓跋珪一眼:“当然将军还是皇上心中的头一份儿,那哑巴就算选入了虎贲营,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拓跋珪还是虎贲中郎将,负责统领禁军,虽然虎贲卫赴凉以来凋零殆尽,其余大部又还留在长安,但身边还是跟随着好些亲信侍卫,此时忙七嘴八舌地赞同起来,拓跋珪冷冷地扫过眼风,冻地众人寒颤噤声,他才调回目光——苻坚自然不会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当个区区侍卫,但旁人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却似刺地他肋下一痛——他凭什么去做任臻心中的头一份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