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不知听了谁的话,居然在阿房开始垦田,更引白渠之水灌溉,得粮不少,正陆续运往段随韩延二军营中,此二贼都在长安左近,只要父王一声令下,儿臣便立率虎贲将士埋伏于粮道,抢粮回来!”
“你从何得知?”
“儿臣抓了几个燕军奸细,一审便知。”
苻坚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假的。慕容冲引你出战是真。”
苻晖不满道:“可长安已无多少余粮了!靠外面那些大坞堡们偷运点粮食进来根本无济于事!”
苻坚还是摇头,声音掷地有声:“无粮就杀马为食,全军自朕而起,三餐并两餐,总要撑下去!我们腹背受敌,慕容冲和姚苌都是狼子野心,稳妥之计是等仇池公杨定率兵西来,先灭姚苌,与我会师,再灭慕容冲便容易的多——而且那些鲜卑人野蛮残忍,除了抢和杀余者一概不会,怎么可能去屯粮!”
苻晖少年气盛,立功心切,不料反被驳个彻底,因而听到此刻竟然抬头一笑,鬼使神差似地道:“儿臣以为父王至今还是舍不得他呢!”
苻坚甫听此话,霎时瞪圆了双眼,随即顺手抄起床上玉枕猛地砸向自己的儿子。
变故实在太快,所有人猝不及防,都瞠目结舌看着苻晖额上汨汨而下的几道血迹。
“好。。。你好。。。滚出去!”苻坚的胸膛气地剧烈起伏,他不能名状自己此刻的心情,悔恨,内疚,愤怒,憎恶,伤感,怅然兼而有之,全是为了那慕容冲!他怎么不知如今境况?困守孤城,外援难致,已是穷途末路,能捱一刻是一刻,堪称拿着人命赌天命,不料自己的儿子竟也要在这个时候来血淋淋地刺上他一刀!
从那日起,苻坚不再召见苻晖,任凭他在宫门跪了数个时辰,太子群臣皆劝亦不肯松口。内侍总管走出未央宫,对他宣读了苻坚的旨意:着令回府反省,无诏不得擅出。说罢便弯腰上前想搀起苻晖,苻晖失望至极,一把挥开了来人双手,喊道:“父王!是儿臣口无遮拦冲撞了您!但儿臣也是为了解长安之围,您在深宫还不知外面缺粮到了何等境况,树皮野草野狗豚鼠全被充作果腹之物,再下去怕就要逼他们易子而食了!父王!请让儿臣出战!”声音在旷达的宫殿上空不住盘旋名绕,内侍总管见他神情哀愤,亦是心酸,悄声道:“咱家知道殿下是为天王为大秦好,可你当日。。。实在不该那样说话。。。天王这样的气性哪里经的起这般激怒——说句不恭敬的话,他心里的气如今是被身份地位责任强压着,若真爆发出来——”
苻晖闻言,沉默下来,片刻后道:“我。。。知道。我不恨他更不怪他——只恨慕容冲贼子野心,一个陪床的货色也敢造反,前丞相王猛还在的时候,就一再要父王杀了那个祸国的妖孽,奈何父王鬼迷了心窍只是不听——”内侍总管叹了口气,知道苻晖根本没弄明白,更遑论体谅,怕他在此继续胡乱说话,忙劝道:“殿下还是先回府吧,您与天王骨肉至亲,哪有这许多隔夜仇?等天王来日心情好了,咱家再为殿下通传。”苻晖怎不知这话尽是敷衍,他没想到自己这般低头,父王依旧□不肯转圜——依旧是看不起他——骨肉至亲又如何,未必比的上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想到此处,他浮出一抹冰峰般的笑意,站起身来,对总管道:“我这便回去‘反省’!请父王放心便是!”
苻坚站在偏殿阙楼之上,俯视着自己的幼子转身离去,渐行渐远,他揉了揉眉心:“你也觉得朕心狠?”太子苻宏在后深深一揖:“父王自有道理。”苻坚伸手抚上堞墙,缓缓摇头:“朕哪里有什么道理,不过是怕他一贯少年气盛,真出城搦战,出了好歹可怎么办——想来我这父亲还真是失败,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这般看我。”苻宏赶忙道:“是晖弟太任性妄为了,父王是为他好——”
苻坚一摆手:“他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