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狂的灵堂里白幡肃静,虽然听不见过分悲戚的哀恸,但每个人的庄严肃穆昭示着对关不狂这位逝者的极度尊敬。因为关不狂向来有气喘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病发而险象环生已经好几次了,所以那天关不狂突然死于气喘病,没有人觉得奇怪。
偃月山庄的庄主,人称偃月狂魔关不狂,在八年前那十年一次的盟主大比中获胜当选盟主。我从未见过这位一把大刀闻名江湖,自称关公子孙的武痴盟主,但这八年里的江湖,是没有邪气的剑王诗仙,没有矜贵冷艳的紫圣姑,也没有狂傲不可一世的独孤求败的江湖。这八年里的江湖比之二十年前那三位人杰三足鼎立时,萧条又动乱,这位盟主能够以一把偃月长刀狂霸,修身齐帮,并且维持整个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已是不易。
我一身素色未着脂粉,恭敬地为关盟主上香鞠躬,表达我作为后辈的敬意。身后的隐儿满脸忧色。我知道,我此刻一定是面色如纸,满眼血丝。
盟主的葬礼不能不去,而江南这边宇文化及也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乎,我在三天里竭尽全力调动平衡安抚,又为之后事态发展筹谋良多,三天三夜,几乎不曾合眼,在心力与体力的同时耗损下,再好的武功底子都扛不住啊。即使是现在,我将青冥教甩给戚叔叔,心里也依旧时时担心着。
关不狂的棺木两侧站着两排黑色劲装的人,那是他的亲卫。他们个个铁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其中一人尤为特别,温和的五官和煦的目光,却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侯君集。
自从那日火烧千刀会之后,我便让他离开江南投往山东的偃月山庄。凭着他自身的能力武功以及我青冥教的暗中帮助,仅仅一个月他便已是庄主关不狂的亲卫。本是让他在那里呆着等青冥教站稳脚跟北进之时以图后算的,不想,他居然那么早就下手了。我心中暗恨,面上却不肯露出声色,也不看他。当初将侯君集派往偃月山庄,一是因为关不狂并非傻子,想在他的亲卫队中长久混下来,并非寻常人可以做到。二则是侯君集曾管着江南那么多家秦楼楚馆赌坊,其中好处多少他自己心里清楚,关不狂根本不可能收买的了他。如今,他倒是没有叛变,却天高皇帝远的自作主张了起来。我暗自冷笑,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他刺杀没有失手,不然今日就不是我段锦鳞北赴山东,该是各派杀上虎丘山了。
而另一边,我又看到了熟人。
李世民依旧是一身低调华贵的黑色锦袍,而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阳光般的闪耀锐利,一身暗色黑衣永远都掩不住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上次元吉说过他们不想趟的浑水,我正狐疑于为什么李世民为什么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盟主的葬礼上。当然,要是我知道多年以后他会正大光明地去与反贼瓦岗寨义结金兰,我现在也不会疑惑吃惊了。
李世民微笑着环顾所有人,不喜不悲的神色恰到好处地彰显着他唐公公子该有的礼数。我瞥见他看过我时,眼里毫不掩藏的笑意,心里越发翻腾,看来这事是没那么简单了。
礼毕,我与灵堂里的偃月山庄的人以及前来祭拜关不狂的人物们一一寒暄了几句,大家一起满脸唏嘘地歌颂着这位盟主,场面好不滑稽。又因着我是女子,便又好好安慰了关不狂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几房夫人家眷。看着那些哭得稀里哗啦却依然妆容不花,因着柔弱更加好看的女人,我摸了摸自己因为过度疲惫而惨淡的容颜,想着她们心里该是在狠狠嘲笑我的吧。
“段教主,”走上前来的是侯君集,“在下乃庄主的亲卫关旭。段教主若不嫌弃,请先在敝庄休息吧,已为教主准备好了厢房,段教主请。”说着,彬彬有礼地引导着。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也爽快道:“请。”
待进得厢房,侯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