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房子住下了。那个富户张员外,双名秉彝,浑家郭
氏。夫妻两口,为人疏财仗义,好善乐施。广有田庄地宅,只是寸男尺女并
无,以此心中不满。见了刘家夫妻,为人和气,十分相得。那刘安住年方三
岁,张员外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乖觉聪明,满心欢喜。与浑家商议,要过继
他做个螟蛉之子。郭氏心里也正要如此。便央人与天瑞和张氏说道:“张员
外看见你家小官人,十二分得意,有心要把他做个过房儿子,通家往来,未
知二位意下何如?”天瑞和张氏见富家要过继他的儿子,有甚不像意处,便
回答道:“只恐贫寒,不敢仰攀。若蒙员外如此美意,我夫妻两口住在这里,
可也增好些光彩哩。”那人便将此话回复了张员外,张员外夫妻甚是快活,
便拣个吉日,过继刘安住,就叫他做张安住。那张氏与员外,为是同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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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他做了哥哥。自此与天瑞认为郎舅,往来jiāo厚,房钱衣食,都不要他出了。
自此将及半年,谁想欢喜未来,烦恼又到。刘家夫妻二口,染了疫症,一卧
不起。正是:
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
张员外见他夫妻病了,视同骨ròu,延医调理,只是有增无减。不上数日,
张氏先自死了。天瑞大哭一场,又得张员外买棺殡殓,过几日天瑞看看病重,
自知不痊,便央人请将张员外来,对他说道:“大恩人在上,小生有句心腹
话儿,敢说得么?”员外道:“姐夫,我与你义同骨ròu,有甚分付?都在不
才身上。决然不负所托,但说何妨。”天瑞道:“小生嫡亲的兄弟两口,当
日离家时节,哥哥立了两纸合同文书。哥哥收一纸,小生收一纸。怕有些好
歹,以此为证。今日多蒙大恩人另眼相看,谁知命蹇时乖,果然做了他乡之
鬼。安住孩儿幼小无知,既承大恩人过继,只望大恩人广修yīn德,将孩儿抚
养chéng rén长大,把这纸合合同文书,分付与他将我夫妻两把骨殖,埋入祖坟,
小生今生不能补报,来生来世情愿做驴做马,报答大恩。是必休迷了孩儿的
本姓!”说罢,泪如雨下。张员外也自下泪,满口应承。又将好言安慰他,
天瑞就取出文书与张员外收了。挨至晚间,瞑目而死。张员外又备了棺木衣
衾,盛殓已毕,将夫妻两口棺木权埋在祖茔之侧。自此抚养安住,恩同己子。
安住渐渐成大,也不与他说知就里,送他到学堂里读书。安住伶俐聪明,过
目成诵。十余岁五经子史,无不通晓。又且为人和顺,孝敬二亲。张员外夫
妻珍宝也似的待他,每年春秋节令,带他上坟,就叫他拜自己的父母,且不
与他说明缘故。真是光yīn如箭,日月如梭。捻指之间,又是一十五年。安住
已长在十八岁了。张员外正与郭氏商量要与他说知前事,着他归宗葬父。时
遇清明节令,夫妻两口,又带安住上坟。只见安住指着旁边的土堆问员外道:
“爹爹年年叫我拜这坟茔,一向不曾问得,不知是我甚么亲眷?乞与孩儿说
知。”张员外道:“我儿,我正待要对你说,着你还乡,只恐怕晓得了自己
爹爹妈妈,便把我们抚养之恩,都看得冷淡了。你本不姓张,也不是这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