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再没有任何亲人,奴婢亲自安排她下葬,选了一块好地方,下辈子定会福泽绵长。”
季玹点点头,“那就好。”
徐公公微微一笑,“她能得皇上这般对待,也算死也值得了。”
“是吗。”季玹有些沉默,“人死如灯灭,谈何值得不值得。反正什么也看不到了”
徐公公默然,半晌道:“皇上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你在怪朕对不对。”季玹忽然抬头,他看着徐公公,眼底如一汪深潭,“虽然你一次都没有说起过,但是朕知道。”
“奴婢为何要怪皇上。”徐公公淡淡道。
季玹声音低沉沙哑,“你怪朕就这样让他去送死。”
徐公公袖子下的手微微一颤,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奴婢没有怪皇上,那是他的命。”
“命?”季玹一声大笑。
“是的。”徐公公抬头,眼底是淡淡的哀色,语气沉重,“他命该如此,逃不脱走不开。奴婢只是觉得他的命实在不太好,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命。”
“遇到朕确实是他命不好。所以你也觉得朕冷血无情,对不对?”季玹缓缓开口,吐字清晰,缓缓道,“朕明知封后大典上,会有刺客出现,却不告诉他,害他送命。”
“您并不知道他会为您舍命。”徐公公一声叹息,“皇上,人孰能无错。放下吧有些事,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季玹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朕真的一点也猜不到么?朕只是不确定”
“皇上!”徐公公喊道。
“朕曾经不信任过他。”季玹的眼幽深如墨,“现在他死了,朕安心了。”
只是信任的代价太过高昂。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宁愿眼前的一幕只是他的梦,但一切却又真实到令他难以自欺欺人。
季玹嘴边的笑,徐公公的沉默。
眼前的景象渐渐在他的面前扭曲模糊,季玹的话如同回音一般在他耳边回荡。
原来他的死,可以令季玹安心。
白泽自嘲的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死的很值得呢。
徐公公走了。
季玹摸了摸白泽的脑袋,然后就休息去了。他很快就入睡了,许是白日里太累了,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白泽爬上床,蜷缩在季玹的床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觉得很冷,但是却不敢靠近取暖。
他自以为仅有的东西原来也都是假的。季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他已经这般卑微了,他愿意做他一辈子的忠诚属下,只要可以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好。却原来连这也是奢望。
他到底算什么?在季玹身边的这十几年,又算什么?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的幻想吗?
原来季玹是这样的猜忌厌恶他吗?原来他的存在是如此的难堪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他在身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样欺骗他,对季玹来说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他应该怨恨吗?
白泽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无法恨他。
是了他不是放不下,他只是没有资格去恨。
他没有资格恨季玹。如果没有季玹,自己在十多年前的雪夜,就已经死掉了。他的命是季玹给的,他的一切都是季玹给的,没有季玹就没有现在的他。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存在成了季玹的痛苦,时时刻刻提醒季玹,他身为嫡出皇长子,所受到的种种屈辱。
白泽想,如果换成是他,也是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