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阁在弘文馆之畔,楼层较高,最初为道观,后来改成了画楼,顶层四面开窗可观摩景色。烟波湖岸上有一处高台——望月亭,攀登可与九光阁遥遥相对。
郭云澜裹了披风登上望月台,这初春的天气一到夜里便十分寒冷,早年她随父兄出征之时不幸落入寒潭,留了病根,往后天气一凉她便畏手畏脚,连当年的许多活动都不敢做了。
她极讨厌她这副身子,当年的她纵横边疆,豪情万丈,武艺骑射样样精通,追逐雄鹰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如今的她只能作为金丝雀死守在这死气沉沉的东宫里,四周都是循规蹈矩的礼仪,束手束脚的制度,她厌倦这样的生活,也极想要突破,可不论是身份还是身体,都已经把她牢牢地固定在这一方天地里了,再也无法展翅高飞。
她还是不服输的,因此出走骊山行宫,从不做皇后给她安排的礼仪功课,而是骑马围猎,她想找回当年的辉煌,可心里的落差始终无法满足,因为骊山禁苑不是边疆,野兽也不是敌人,她也不是放纵自由的郭家小姐,最重要的,她身畔之人不是当年陪她上山下海,仗剑江湖的男子。
在别人眼里,她的行为不过乖张c任性c不识大体而已,又有谁知道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想通过其他途径寻找平衡。她本是雄鹰之性,怀有鸿鹄之志,如今却被当做金丝雀圈养,她岂可就此像金丝雀那般认命了呢?这还不如拿刀抹她脖子上!
郭云澜眼帘微垂,隐下心中的不甘对身旁的影卫道:“他回来了,还是不肯见我么?”
影卫拱手答:“门主多有不便之处,恐怕”
郭云澜嘴角微扯,露出清冷地笑:“他是有多不便?四年前我嫁与东宫,他从此不肯见我,他也只不过怨恨我当年的举动罢了。”
郭云澜心中郁痛可也倔强地忍着,他不见她,那她也不见他好了,看这四年的相思之苦,谁捱得过谁!
当年她知道自己被选为太子妃之时,也曾经抗争过,然而祖父的一番话令她醍醐灌顶:“郭家哪怕再辉煌也只是臣子,臣子一旦手握重兵便功高震主,郭家若不顺着皇族做些舍弃便引来杀身之祸,你忍心看着郭家上下一百三十口将来男奴女娼,或者死于菜市场么?”
她是自我的,可也做不到自私,她是郭家唯一的女儿,多年来父兄叔伯的宠爱令她铭记感激,因此她摒弃情爱入主东宫了,跟随她上缴的还有郭家的一部分兵权,就此打消皇族对郭家的顾虑,郭家从此才能安稳,至少有她在的一天郭家还能安稳。
“他派了个傀儡出来不就是接近太子,我顺了他的意了。看,即便他不见我,我仍可无私地帮助他,哪怕背叛自己的丈夫!”
她要让丹毓时刻感受到她的存在,让他知道他无法摆脱她,他心里的位置只能有她,不可能移情别的女人,即便她死了,他也只能痛苦后悔一辈子,而无法解脱!
影卫低叹,最终仍是偷偷说了句:“门主今夜觐见天子,也许门主”
“他不会来的!”郭云澜冷硬地打断影卫的安抚,可心里闪过一道光,她还是想见他,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夜,思念成疾,思念隐忍,思念增怨,如今却又给了她一丝希望,她必须见他,她得想办法让他来到东宫!
郭云澜往高台之下走去了,远处笙箫响起,九光阁的歌声弥漫整个夜晚。
九光阁之内。
苏青禾正坐在西方,太子为了与她平起平坐故而改筵席设在她正对面的东方,而非上位。
每逢佳宴必迎歌舞,太子笑道:“画扇门以音律歌舞见长,却不知门中如何训练飞天美人儿?”
苏青禾笑道:“门中每年皆往各地挑选童男童女甚众,然而入选画扇门的只有寥寥数几,入选者皆是资质出众的天才,而非大器晚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