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轻咬了咬唇,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我才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那人到底伤得有多重?又是怎会伤成这样的呢?”
“送来时他已经昏迷不醒,是两人送来的,说是爬上树伐木时不慎跌下,左肩着地跌断了骨头,伐木的斧头又恰好砸了上来,所以才弄到如此地步。”袁凛语气平平,他方才清理过伤口,虽然的确肩骨尽断,血肉模糊,但那一道极深的伤口分明不是斧头所伤,而且那伤痕竟是极为凑巧地避开了心脉,这难道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伐木?”朱颜好生好奇,她在这里也生活了快到一年时间,再没有听说有人爬上树去砍伐木材的,只因江南的树木多是小巧纤细的,并不比北方高大的松树,架得住人攀爬其上。
或者是因为这个冬天太冷,有些人家将家中存着的木柴全都燃尽,又没有闲钱去购进新的一批,这才铤而走险爬树伐木?
一边说着,脚步已经进了后院中,朱颜信步踏进屋,一抬头却微微一颤,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个被安置在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一双眼正紧紧盯着门口,里面的神情透着一抹寒冷与凶戾,让朱颜在第一眼上就在脊背间生出了一股寒意,直直窜进心中。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妥,急忙阖上眼,痛苦地哼了几声,微哑的声音显得忍痛已久。
“阿颜,进来吧。”袁凛欲言又止,仍是拽住她的袖子将她拉了进去。
朱颜这才发现那人的两条腿也肿得厉害,上面都搭着湿冷的巾帕敷着,看不清情况究竟如何,再转眼看看他肩上的伤痕,果然是皮开肉绽,虽然袁凛方才处理过,但这一会儿过去,伤口早已再次渗出血迹,沾得下面垫着的白帕一片猩红。
“疼吗?”朱颜带着些许歉意走上前,这人伤得这么重,就算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怨毒,应当也可以认作是对自身伤痛的一种应激反应,刚才自己真是太失态了。
那人龇牙咧嘴地点头,微微显干的唇一动一动,却哑着声说不出话。
朱颜拧了眉,略一犹豫,上前一手握住那人的上臂,一手搭上去诊脉。
那人显然一惊,手臂陡然僵硬,朱颜明显感到这人的胳膊十分强壮,应当不是普通的农人,不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把眼闭上,口中一边貌似痛苦地哼哼唧唧着,只得收敛心神,静静诊脉。
这脉她并不常遇到,触手很硬,很紧,端直挺然,应当可以算作是比较典型的弦脉,主痛证,这一点倒是没有错的。
在中医的诊断中,望闻问切,不论是望神色体态,还是闻嗅声音气味,亦或直接出言询问病情,真正的病象都可能被患者有意无意地掩盖c隐瞒,但舌象和脉象却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又因为舌色有时会因为进食辛辣或有色食物造成短暂性的染苔,因此就一般条件来说,脉象反应的病理情况是非常接近真实情况的——或许这也是中医一般都会进行脉诊的一大原因。
有一句话叫作“证有真假凭诸脉,脉有真假凭诸舌”,就是古代医家对这种情况进行的简明总结。
“我方才诊过,除了两膝关节有些轻微的扭伤,左肩连至胸口有近六寸的伤口,为利器所伤”袁凛淡淡地说着,一边轻轻捏住朱颜一只手,以示安慰,“左肩甲骨脱出,手臂骨折,皮破骨出。”
“我知道了。”朱颜深深吐出口气,这样的伤势竟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了许多,幸好现在天气尚且寒冷,伤口应该还不至于感染化脓。
但话说回来,这人伤成这么一副样子,竟然面色还能如此镇定,可真真是不简单得紧。
“阿颜,你这里可备着黑龙散?”袁凛揭开了覆在那人左肩上的一层薄薄的纱布,整个伤势这才完整地显露出来,新鲜带血的肌肉齐齐断裂,在血色微微淡去的地方,的确可以看到隐约的白色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