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俊再不怀疑,从屋里拿瓶准备过年喝的二锅头,起开瓶盖,又用自来水冲洗了长黑蜈蚣,小心翼翼用干净筷子拈了,塞进酒瓶中,蜈蚣在浓酒中抽搐两下便沉底了,只剩黄亮亮的钳子似鬼眼般瞪着瓶子外面的刽子手。老刘打个哆嗦,连忙盖上瓶盖,用牙咬紧。
大龙在屁股上揩了揩手心的冷汗,敲着酒瓶道:“刘爹爹,蜈蚣毒性大,记住一定要泡足三个月以上才能喝,而且一天最多一次,一次不能超过两钱,不然中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刘笑了,说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回家找块干净布包扎好瓶口,选了好位置放在床脚。
细毛看大龙脑袋上有汗,说:“大龙你该不会吹牛哄刘爹爹现在怕了吧?”
大龙抹了汗说是挖蚯蚓累的,又和细毛他们说了半天蜈蚣便各自回家吃饭。
大脑壳跟在老刘屁股后面进了他家的门,一直蹲着看酒瓶中已经死去的蜈蚣。那时候治安好,几乎家家都不上锁,进出也都是街坊邻居。老刘不知上街去忙什么了,家里黑幽幽的似乎没个人。大脑壳低声自言自语,好像在和瓶子里的蜈蚣说话,忽然床单撩动,床底露出个小小脑袋,对着大脑壳道:“大头,你在和谁说话?”
李江波还是直直盯住瓶中的蜈蚣,眼睛像猫一样在黑暗中发着幽光:“大龙害你爹爹杀了一条天龙,它迟早会来报仇的。丑丑,你躲在床底下干什么?”
床底下的人叫刘楚,只因从小生得太丑,民权路h号的人们都叫他丑丑,他也因此自卑,很少出门。在民权路h号中,只有同样爱遭人嘲笑逗弄的大脑壳从来不嫌他丑,所以丑丑和同年的大脑壳成了最好的朋友。
丑丑要大脑壳莫做声,免得奶奶回来发现了又会骂他。两人就跍(武汉话:ku就是蹲着的意思)着说话,李江波讲了那天刘爹爹掉到江里的事情给丑丑听,又问丑丑这些时他爹爹身体怎么样?丑丑说,爹爹回家根本说过那天的事情,只记得那天爹爹喝酒睡了一天,这些天一直说身上没劲,再不去江边搬罾,搞得家里的猫子个把礼拜都吃不上鱼了。奶奶也曾说到,爹爹原来睡觉像个大热水袋,这些时热水袋没了热水,像个冰棒
两人不停说话,刘楚家里的猫子黑炭一步步走过来。黑炭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只有一双眼睛在幽暗中闪着黄光,仿佛索命小鬼。黑炭直勾勾望着床底下的丑丑,半晌又扭头来看蹲在床脚的大脑壳。大头让它看得心头发毛,便不说话也死盯着黑炭,眼中的光亮分明和黑炭有几分相似。人猫对峙有数分钟,黑炭“啊呜”一声,转身逃去。两人又说了会话,远远走廊上传来丑丑奶奶的声音。
“你太回了。”大脑壳低声报警,闪身出门,沿走廊走到女厕所一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绕到男厕所一边下楼回到自家奶奶屋里。
李江波的家住在三栋二门的一楼,他奶奶住在一栋七号。大脑壳的爷爷先前是候船室的站长,才分下七号的两间房子,房子不大,空间到高,搭了暗楼上面睡儿子们,下面睡几个女儿,这样养大了一群儿女。李善强当年结婚,就住在后间,后来老婆单位分了房才搬去六角亭(武汉地名,因为旁边有精神病院出名),李江波就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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