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子独自在园中散步。
月上中天,清冷的光笼罩着黑黝黝的园林,凉风习习,杨柳随风摆动,发出萧萧瑟瑟的秋声,令人不禁感到被一股寒意包拢。
远远的,树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李庆子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老爷爷带着一个小娃娃,他一思量,便猜出这非人类,于是悄悄地藏在一边,好奇地窥视其动静。
“天儿有些冷呢,不如回房去吧!”小娃娃一口软糯童音,甚是好听。
老爷爷摇摇头,缓缓地说:“哼,和董公子同宿倒是不碍事,但另外这人却是俗气逼人,和他待一个屋里,倒不如坐在这凄风冷月里呢!”
角落里的李庆子,乐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遇见这么个稀罕事,他哪里按捺得住,回头就跟他们两人说了,却没留意那被狐仙吐槽的对象,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跟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似的。
更糟糕的是,这个大嘴巴就这么把这事传了出去,李庆子将茶余饭后的乐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并且乐此不疲,于是和两位朋友结下了梁子,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只好灰溜溜地回山东去了。
古人常说,道不远人人自远,当一个人内心充满了膨胀的yù望,连神都会远离他。而为了远离恶俗之人,狐仙情愿放弃寸土寸金的京城里的居住权,坐在冷风里清静清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个个迷失自我,忘却理想的北漂青年,被作者借狐仙之口辛辣讽刺,作者和他们在同一片被称为官宦的大海中浮沉,实在做不到不打照面,他也只能提起笔来,给狐仙们留一块月夜下的林荫。
笑过之后,还能嗅到那一股属于文人的苦涩的酸味儿。
李庆子言,山东民家有狐,居其屋数世矣,不见其形,亦不闻其语,或夜有火烛盗贼,则击扉撼窗,使主人知觉而已。屋或漏损,则有银钱铿然坠几上,即为修葺,计所给恒浮所费十之二,若相酬者。岁时必有小馈遗置窗外,或以食物答之,置其窗下,转瞬即不见矣。从不出嬲人,儿童或反嬲之,戏以瓦砾掷窗内,仍自窗还掷出。或yù观其掷出,投之不已,亦掷出不已,终不怒也。一日,忽檐际语曰:君虽农家,而子孝弟友,fù姑娣姒皆婉顺,恒为善神所护,故久住君家避雷劫,今大劫已过,敬谢主人,吾去矣。自此遂绝,从来狐居人家,无如是之谨饬者。其有得于老氏和光之旨欤?卒以谨饬自全,不遭劾治之祸,其所见加人一等矣。
月朦胧,鸟朦胧,书生们关上了被凉风撼动的窗棂,点燃一支蜡烛听李庆子讲起诡秘的奇事。
“从前,我老家有户人家,供着个狐仙,供了好几代人了。”
“这有啥稀奇,北方家家户户都供着呢。”
“几代人了,从来没人见过狐仙的模样,也没人听过他说话。”
“这有啥稀奇,我nǎinǎi天天求观音让我家发财,可也从来没听见观音告诉她六合彩号码。”
“咳咳,如果夜里着火啦、有小偷来啦,狐仙就会敲门、摇窗子,令主人觉察。”
“这有啥稀奇,家里的阿猫阿狗也能做到。”
“屋顶若是漏水啦,矮桌上就会落下几个银钱,每次都会多出一点儿,像是对主人的酬劳。”
“这主人是有多穷,修缮的几个钱还要叫狐狸给!”
“过年还会给主人送点小礼物,放在窗子下。”
“不会是刚逮的死老鼠吧?”
“主人若放些食物答谢,放在窗下,一转眼就不见了。”
“全聚德烤鸭,乐死他的!”
“狐仙从来不打扰人,反而是小孩子们老爱去逗他们,往窗子里丢小石头,狐仙也只是把石头丢回去,若是一直丢,狐仙也一直丢出来,怎么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