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唯兄弟则或一二年,或三四年,相继而生,自髫稚以至白首,其相与周旋,多至七八十年之久。若使恩意浃洽,猜忌不生,共乐宁有涯哉!
所以《诗经》上说:“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或将“犹”字解作“谋”字,或又解作“尤”字。看来不必如此解,竟当作“犹”字解。“犹”者,学样之意,他无礼,我也无知,叫做“相犹”;宁可他无礼,不可我无知,叫做“无相犹”。哥子有不是处,弟子该耐他些,弟子有不是处,哥子也耐他些。若大家看样起来,必至兄弟相争,cāo戈同室,往往撇却真兄弟,反去结拜假兄弟。不知假的到底是假,真的到底是真 !如今待在下说一个兄弟不睦的,私去收养假子,天教他收着了兄弟的孩儿。
此事出在明朝景泰年间,北直真定府地方有个富户,姓岑,号敬泉。积祖开个绒褐毡货店,生理甚是茂盛。所生二子:长名鳞,字子潜,娶媳鱼氏;次名翼,字子飞,娶媳马氏。敬泉只教长子岑鳞帮做生理,却教次子岑翼学习儒业,请一个姓邺的先生在家教他读书。争奈岑翼资xìng顽钝,又好游dàng。那邺先生欺东翁是不在行的,一味哄骗,只说令郎文业日进,功名有望。敬泉信以为然,每遇考童生,便去赞谋县取府取,连学台那里也去弄些手脚。不知费了多少银子,只是不能入泮。邺先生并不说学生文字不通,只推命运不通,遇合迟速有时,敬泉不以为悔。岑翼至二十岁,生下一子,取名岑金。敬泉因自己年老,长儿尚未有子,次儿倒先得了子,十分之喜。亲朋庆贺,演了十来日戏,又不知费了多少银子。邺先生又劝他替儿子纳监,敬泉依命,又费了四五百金,援了例。邺先生自要进京乡试,趁着岑翼坐监之便,盘缠到京。即到京后,只理会自己进场之事,并不拘管岑翼,任恁他往妓馆中玩耍,嫖出一身风流疮。只得在京中养病,延医调治,直待疮愈,然后起身归家。
又在中途冒了风寒,回家不上一月,呜呼死了!敬泉素爱此子,因哀致病,相继而逝。岑翼浑家马氏,在两年之内,也患病而亡。
只留得岑金这小孩子,年方三岁,却赖伯父岑鳞收养。
此时岑鳞夫fù尚未生子,就把侄儿当做亲儿一般,到十二岁,便教他学生理。岑金却也伶俐,凡看银色,拨算盘,略一指点,便都晓得。岑鳞甚是欢喜。是年,岑鳞亦生一子,取名岑玉,爱如珍宝。到岑玉六岁时,岑金已十七岁了,买卖精通,在伯父店中替得一倍力。岑鳞与他定下一房媳fù,就是浑家鱼氏的表侄女卞氏,因幼失父母,收养在家,先为义女,后为侄fù。亲上联姻,愈加亲热,虽云侄fù,与亲媳fù一般看待。岑金成亲之后,夫fù也甚相得。鱼氏见丈夫店中有了岑金做帮手,意yù教儿子岑玉习举业。岑鳞道:“你只看我兄弟费了父亲多少银子,究竟读书不成,反因坐监弄出病来,送了xìng命。我们庶民之家,只该安份,莫妄想功名,指望这样天鹅ròu吃!”鱼氏听说,就休了这念头。正是:万千空费买书钱,曾未将书读一篇。
早识才非苏季子,何如二顷洛阳田!岑鳞只因父亲被先生骗了,遂以读书为戒,并不教岑玉读书,只略识了几个字,便就罢了。鱼氏又因得子颇迟,姑息太甚。岑玉渐渐长成,弄得不郎不秀,书又不曾读得,生理又不曾学得。直至十五岁,方拘他在店中。他平日疏散惯了,哪里肯理会买卖里边的勾当。
岑金看兄弟不上眼,便和妻子卞氏商量,要与伯父分居。卞氏遂乘间对鱼氏道:“叔叔渐已长大,将来少不得要娶个婶婶到家,恐家中住不下。何不分拨我们另居,省得到那时促。”
鱼氏道:“也说得是。”便把这话对岑鳞说了。
岑鳞依允,即另买一所房屋,分拨岑金夫fù居祝岑金那时已二十六岁了,自分居之后,仍在店中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