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将你抱回家,jiāo与老管家抚养。说来也巧,老管家才出生几天的孙子夭折,便顺理成章地把你当作了孙儿。”
“原来,我是个孤儿!”顾东篱脑海中登时乱作一团,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懒怀,吃力地摇着头,一步步退靠到墙边方才稳住身子。休说一个少年,即便换成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骤然听到此类消息,一时之间也难以承受。
琴弦拨动,一首平和的曲调响起,清淡而悠远。一曲终了,顾东篱为琴声所感,闭目细细品味了一下,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这些年来,在老管家那里,他感受到的是无比厚重的亲情,虽自伤身世却并不算太难过。况且还有堂堂乐圣为他弹奏解忧,就算有天大的委屈怨恨,也都随着琴声飞到九天云外去了。
“东篱,人之一生多有不如意的地方,切不可纠结其中难以自拔,否则贻害无穷!”顾懒怀曾游历天下,见惯了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于人情世故极其通透。他当然能够想象少年此刻的心情,故而才会用琴曲帮其稳住心神,并加以告诫。
“我记下了!”顾东篱的情绪已然缓和,心知这是金玉良言,当即躬身谢道:“老太爷的教诲,东篱断不敢违背!”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想通此中的道理。”顾懒怀目光闪动,接着前面的话题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你合乎异象,乃是秉承天地大运而生的人物。尽管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中规中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东西,我都从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
“我?”顾东篱一自指,愕然道:“老太爷,你不会看走眼了吧?我一个下人,除了认识几个字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顾懒怀随手拨了一下琴弦,问道:“这是什么音?”
“宫,乃五音之主!”所谓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五声,顾东篱整天在乐圣跟前耳闻目染,自然是一听便知。
“你再听这一曲!”顾懒怀双手轻抚琴弦,宛如一声叹息,悲凉的曲调飘然而至,到得低沉处转而一变,顿时铿锵有力,使人热血上涌斗志昂扬。“铮”的一声,琴音一收,金戈铁马之意犹自绕梁不绝,顾懒怀又问:“这是什么调?”
“初为变徵调,而后一变收于羽声。”依然是对答如流,可见顾东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有了相当的根基。
“不错,不错!”顾懒怀笑着将古琴放到一边,点头道:“适才那曲《陇月寒》,是我近年的曲目,中间变调时的手法极其巧妙,许多人都听不出来。可是你却脱口而出,这难道不是本事?”
“那是天天侍奉老太爷,经年听出来的。”顾东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不亚于一般的乐师。
“若非天赋极高,光靠听,哪能达到如此程度?”顾懒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想跟我学琴的人多不胜数,可是有哪一个能承我衣钵?就算是上次来的那个汝王世子,世人皆言其根器极高,无论修行还是琴棋书画均冠绝一时,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狂妄自负的后辈而已。”
话中提到的汝王世子,乃是眼下昊天国皇族中风头最劲的一位,甚至超过了当朝太子。两年前,这位汝王世子专程赶到东擎岛,名义上是拜会顾老太爷,实则是想一较高下借机扬名。可是只听了乐圣一曲便即告辞,回府后将珍藏的十一具古琴统统收入宝库当中,绝口再不提音律二字。其心胸如何,可见一斑。
关于这件事,顾东篱大致了解一些,还曾暗地里为老太爷担心,怕汝王府为了颜面找顾家麻烦。还好事后风平浪静,看来多半是“乐圣”的名头太响,汝王世子不敢轻易启衅的缘故。此时旧事重提,以身份卑微之故,自不便接口,唯有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