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翻看秀才爹的书,诗经的注解上说这一首讲的是“后妃之德”。庄善若很不以为然。
这分明是讲一位男子对女子的刻骨相思。吃不好睡不好,只为佳人回眸一笑。那么浓烈的爱情却得不到回应,怪不得这首诗中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如若她是那男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女子,她会不会因为那男子的炽热而义无反顾呢?
庄善若凑到窗台旁,踮起脚尖,偷偷地往窗户里瞥了一眼。房间不大,整整齐齐地坐了十来个半大的孩子,微闭着双目,正在摇头晃脑地念着这首。
有个穿了一袭青衫的男子捏了一卷书,同样微闭了眼睛,仰了头,循着那动人的韵律,感受千百年前纯粹的感情之美。
庄善若留意到许家安满脸的安然满足,正像鸾喜所说的,他在读书写字的时候脸上自带了异样的神采。或者,能够以一卷书来逃避世俗的纷争,对许家安来说,也许能够得到久违的恬静。
“你也是来看许秀才的?”
庄善若吓了一大跳,猛一回头,却只见那茅草搭成的亭子的一角盘腿坐了一个清癯的老者,正笑眯眯地拈了一把花白的好胡须,面前歪放了一个酒葫芦。他穿了一身灰色的袍子,又避在角落,旁边是一蓬竹子遮掩了,自然是不引人注目。
“荣先生?”庄善若悄悄地从窗后退下,试探着问。
那老者倒是吃了一惊,赶紧将盘起的腿放了下来,露出惊奇之色:“你这小娘子倒竟认得老朽?”
庄善若款款走进那亭子,这个亭子不过由茅草和木板搭成,虽简陋,却别有一番古趣。坐在这亭子里,既能听见私塾里朗朗的读书声,又能吹到凉爽的秋风,还能嗅到旁边竹叶的清香,倒真是一个喝酒休憩的好地方。
“我不认得荣先生,却认得你身上的这件袍子。”庄善若微微笑着,没由来的,她对这个只耳闻过的荣先生很有好感。
荣先生却伸了枯瘦的手掸了掸衣裳,道:“这袍子是许秀才的娘子给老朽做的,难得做得合身。这颜色非黑非白,不偏不倚,是为中庸,选得极好,也深得我心。”
庄善若脸上的笑意更深。
“莫非你就是许秀才的娘子?”荣先生恍然大悟,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这个荣先生大概五十岁的样子,虽然是鳏夫,女儿又不常常在身边,全身上下却拾掇得清清爽爽。都说眼睛比人要老得快,可是荣先生瞪大了的那双眼睛里,却是依然清澈,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庄善若倚了柱子站着,只是含笑不语。
荣先生看看庄善若,又往私塾那里看看,赶紧猫了腰,将一根竖起的手指头放到了嘴边:“噢,你可是偷偷地来看许秀才的?”
“荣先生,我家大郎承蒙您照顾,真是感激不尽。”庄善若对着荣先生福了一福。
“哎!”荣先生赶紧从凉亭的木板上滚下来,倒是对着庄善若做了一个长揖,嘴里念道,“哪里哪里!若不是你家许秀才,我还被那帮酗儿缠着,日日不得安生。哪有这福气坐在这儿听风喝酒?”
庄善若赶紧侧过身子避过荣先生的礼,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这个荣先生年轻时遭了变故,看来性情倒不像是一般的老夫子那样的迂腐,反而做事有些不拘常理。
荣先生也不以为然,又撩起袍子坐下,招呼庄善若道:“许娘子,你也坐,你也坐!”
庄善若敬他是长辈,只得陪坐在一边。
荣先生笑盈盈地拿起面前的酒葫芦,看也不看地熟练地打开塞子,送到嘴边,猛然惊觉到什么,将酒葫芦放到耳边晃了几晃,悻悻地将它丢到一边,笑道:“前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倒是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酒。若是能将墙角那几蓬修竹换两壶好酒,我倒是乐